在“镇”字级战舰之后,是数量更多的各类辅助舰只:体型修长、帆装极尽巧思的快速巡航舰(护卫舰雏形),专司侦察、通讯;船身低矮、载有大量小口径火炮和臼炮的炮艇,适用于近岸支援和对陆攻击;以及若干艘明显是商船改造的运输补给舰,但它们船舷上露出的炮口,显示其也具备一定的自卫能力。
舰队在港外海面列成纵队,迎着风浪进行简单的战术机动演练。虽然受限于场地和保密要求,无法进行实弹射击和复杂的编队变换,但各舰之间旗语通讯流畅,转向、变速井然有序,显示出水手和军官们已经过严格的训练。
当庞大的“镇海”号引领着舰队,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威严姿态,从阅兵台正前方的海面上缓缓驶过时,甲板上所有官兵齐刷刷地转向阅兵台,行以新式军礼。那一道道挺立的身影,一张张被海风侵蚀却目光坚定的脸庞,汇聚成一股无形的、磅礴的力量,直冲云霄。
朱由检肃然立正,抬手郑重还礼。他的目光扫过每一艘战舰,扫过每一名官兵。这些舰船,这些将士,就是他未来经略四海、宣威异域的底气所在!
舰队航行展示完毕,重新驶回港湾锚泊。朱由检在沈廷扬、李若琏、方正化等人的簇拥下,走下阅兵台,登上一艘早已准备好的甲板,他要亲自登舰检阅。
首先登上的是“镇海”号。踏上宽阔坚实的甲板,朱由检仔细抚摸着被水手擦得锃亮的船舷和冰冷的炮管。火炮并非杂乱摆放,而是规整地安置在带有滑轨的炮架上,炮口用油布包裹,防潮措施到位。炮位附近,堆放着实心弹、链弹、霰弹,甚至还有几枚涂成红色、形状略显特殊的弹体——那是格物院正在试验的、装填了敏感火药(苦味酸雏形)的“爆破弹”,虽然稳定性还待提高,但已显示出超越时代的攻击理念。
“皇上,此炮位便是舰首重炮。”一名身着新式海军军官服、皮肤黝黑的炮长激动地介绍道,“标下等日日操练,已能做到一刻钟内发炮三次,三百步内,可破三尺厚砖墙!”他口中的“尺”已是按新颁布的度量衡标准计算。
朱由检点头,勉励了几句,又下到舱室查看了水兵的居住环境、医疗点和厨房。虽然空间依旧拥挤,但相比旧式船只的脏乱,已是天壤之别,尤其引入了简单的通风设计和强制卫生条例,大大减少了疫病发生的可能。
检阅完“镇海”号,朱由检又随机登上了另一艘“扬威”号。所到之处,官兵无不激动万分,山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皇帝亲临战舰,这对于视船只为家的水师官兵来说,是无上的荣耀。
回到码头,已是午后。风势稍减,但寒意更浓。
朱由检站在码头上,回望港内如林桅樯,心中豪情激荡。他转身,对跟随在侧的沈廷扬、李若琏、方正化,以及闻讯赶来的天津巡抚、兵备道等官员,沉声说道:
“昔日,三宝太监郑和七下西洋,扬我国威于万邦,然终成绝响。后人皆言下西洋耗资巨万,于国无益。此乃腐儒之见,坐井观天!”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朕今日观此水师,方知何为‘利涉大川,致远穷深’!茫茫大海,非阻隔也,实为我大明之通衢!战舰所至,非仅为兵戈,更是商贸之护卫,文明之使者,国威之象征!”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红毛夷、佛郎机人,凭几艘坚船利炮,便敢窃据我海疆,垄断我贸易,欺压我商民。为何?因其掌握了这海上通衢之利!如今,朕给你们打造了更坚之船,更利之炮,尔等可有信心,为朕、为大明,将这失去的利权,连本带利地夺回来?!将这海上通衢,牢牢掌控在我大明手中?!”
“吾皇万岁!大明万胜!”沈廷扬第一个激动地跪倒在地,他身后的水师将领、天津官员乃至所有能听到皇帝话语的官兵,齐刷刷跪倒一片,吼声震天,连呼啸的寒风似乎都被这炽热的声浪压了下去。
“好!”朱由检亲手扶起沈廷扬,“沈爱卿,水师建设,你功不可没。然此仅为起点,万里海疆,方兴未艾。战舰需不断更新,将士需严格操练,航线需大胆探索。朕要的,是一支真正能驰骋大洋,令四方宾服的海上长城!”
“臣,定不负皇上重托!必使我大明龙旗,飘扬于四海之极!”沈廷扬的声音因激动而哽咽,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
朱由检再次望向港湾,夕阳的余晖终于刺破云层,将金色的光芒洒在舰队黝黑的船体和洁白的帆影上,仿佛为这支新生的海上力量镀上了一层辉煌的光晕。
海上长城,已见雏形。而帝国的獠牙,即将凭借这支力量,伸向更遥远的海域。台湾,只是第一个目标。朱由检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峻而期待的弧度。
“回京。”他淡淡吩咐道,转身走向御辇。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与港中如林的战舰剪影融为一体,坚定而充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