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铳…”张维贤声音干涩,指着台下,“为何如此迅捷?如此精准?还…无需火绳?”
孙元化强压着自豪感,转身恭敬解释道:“回国公爷,此乃陛下亲自指点,格物院与兵工厂合力研制的‘崇祯元年式’燧发线膛枪!采用燧石击发,省却火绳,风雨皆宜!铳管内刻有螺旋膛线,使弹丸旋转飞出,极速极远极准!使用纸壳定装弹,装填速度远超旧铳!”
“燧发…线膛…”张维贤喃喃自语,这两个陌生的词汇,背后代表的却是颠覆性的战力。
然而,震撼才刚刚开始。
火铳兵表演完毕后,迅速后撤。紧接着,一阵沉闷的车轮滚动声响起。十余辆用健骡拖拽的怪异火炮被推到了阵前。这些火炮与明军现有的红夷大炮、弗朗机等截然不同,炮身更显修长,炮架结构精巧,带有两个巨大的铁轮和可调节俯仰的螺杆。
“此乃新式‘野战轻型长管炮’,陛下赐名‘破虏炮’!”孙元化适时地解释道,“炮身采用新法冶炼的精钢铸造,倍径更大,射程更远,重量却减轻近半,一骡即可拖拽疾行,随军作战!”
“目标!三百步外土垒!三轮急促射!放!”指挥炮兵的一名年轻把总猛地挥下红旗。
炮手们动作熟练得令人眼花缭乱,清理炮膛、装入用丝绸药包装好的发射药、填入实心铁弹、用长杆捅实、瞄准…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接连响起,远比火铳齐射更具压迫感,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颤抖。炮弹呼啸着划破长空,精准地砸在三百步外模拟敌军工事的土垒上。
轰!轰!轰!
泥土碎石冲天而起,那看似坚固的土垒在短短几次呼吸间就被炸得四分五裂,荡然无存!
“这射速…这威力…”襄城伯李守锜已经看得呆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旧式红夷大炮发射一发的功夫,这新炮竟能打出三轮!而且机动性远超那些笨重的巨炮。
炮击刚停,较场两侧烟尘大起。左侧,一支约五百人的骑兵部队发起冲锋,他们并未直冲严阵以待的火铳阵线,而是迂回包抄,试图寻找薄弱点。然而,新军阵型再次变幻,火铳手迅速向核心收缩,而原本散开的长枪兵迅速聚拢,形成密集的枪阵,同时,阵中一种造型奇特、可连续喷射铅弹的小型火器(仿造簧轮枪的连发铳)开始发烟,组成交叉火力,瞬间将突袭的“敌军”骑兵笼罩在一片弹雨之中,裁判果断判定突袭失败。
整个演武过程,紧凑、高效、杀气腾腾。新式火器的威力、射程、射速,新军士兵严格的纪律、娴熟的配合、灵活的战术转换,无一不在冲击着观礼台上所有人的神经。
文官们大多只是看个热闹,觉得声势骇人,陛下练出了一支强军。但那些勋贵和武将们,却从心底感到了一股寒意和…恐惧。
他们仿佛看到了传统武力的终结。个人勇武、家丁精锐、骑兵冲阵…在这支纪律严明、装备着恐怖火器的军队面前,似乎都成了笑话。这支军队的作战方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演武结束,三千将士重新列队,肃立如山,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浓烈的硝烟味弥漫在空中,证明着刚才那雷霆万钧的表演并非虚幻。
孙元化快步走到台前,面向崇祯,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启奏陛下!神机营第一旅演武完毕,请陛下示下!”
崇祯缓缓站起身,走到高台边缘。寒风拂动他的衣袂,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支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的军队,扫过那些年轻而坚毅的面孔。
“朕,看到了。”他的声音通过喇叭,清晰地传遍较场,“朕看到了你们的训练成果,看到了新式军械的威力,更看到了我大明军人应有的精气神!”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如同金铁交鸣:“今日,尔等在此演武,非为炫耀,非为恐吓何人!而是要向天下宣示,我大明,有决心!有能力!锻造出一支能战、敢战、战之能胜的强军!一支足以扫平一切内外之敌,再造太平盛世的铁血雄师!”
“昔日汉有虎贲,唐有玄甲,皆一时之选,横扫六合!朕相信,今日之神机新军,必将超越前人,创不世之功业!辽东之耻,西北之乱,皆需尔等洗刷平定!朕,与尔等共勉之!”
皇帝的话语,如同炽热的炭火,投入每一名士兵的心中,瞬间点燃了熊熊烈火。
“万岁!”
“万岁!!”
“万岁!!!”
三千将士举起手中的刀枪火铳,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浪如潮,直冲云霄,仿佛要将这严冬的寒意彻底驱散。
高台上,英国公张维贤长叹一声,缓缓坐回椅子,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他对着身旁面如土色的李守锜喃喃道:“…时代,变了。我等…或许真的老了。”
而崇祯,屹立在欢呼的浪潮之巅,目光却已越过西苑的围墙,投向了遥远的东北方向。
利器已铸,雄师初成。
皇太极,建州女真…你们的末日,开始倒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