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门前广场上的血腥气尚未被深秋的寒风吹尽,那震天的欢呼与咒骂声犹在耳畔回荡,另一场无声的风暴,却已在京城内外数十处高门宅邸、秘密庄园同时掀起。
李若琏麾下 reford 锦衣卫,以及由潜邸护卫和新军骨干混编而成的“审计小队”,如同精准的机械部件,在方正化于内廷协调、宋应星工坊提供技术支持(如特制撬锁工具、度量衡器具)下,高效运转起来。他们的目标,是诏书上列出的那一长串名字背后的惊人财富。
魏忠贤府邸
昔日车水马龙、权贵趋之若鹜的司礼监掌印府邸,此刻已被重重戒严。锦衣卫力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火把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血肃杀之气。
李若琏亲自坐镇中堂。他面无表情,看着一队队校尉抬着大小箱笼,川流不息地从后宅、地窖、甚至假山复壁中走出。
“指挥使大人,西跨院书房夹墙后发现暗格,起获金锭一千二百两,东珠三斛,各色宝石两匣!”
“报!后花园湖底挖出密封铁箱十口,内藏书画古籍无数,初步判断多为构陷官员后查抄侵占之物!”
“地窖之下另有地窖!发现白银……发现白银堆积如山,初步估算不下三十万两!另有金佛、玉器难以计数!”
饶是李若琏心志坚毅,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些汇报,嘴角也不由得微微抽搐一下。他随手打开手边一个已经抬过来的紫檀木匣,里面并非金银,却是一叠叠账册、书信。他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一看,眸中寒光骤盛。
那上面蝇头小楷,清晰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收受某总督“孝敬”白银多少,某巡抚“进献”奇珍几何,甚至还有几笔,赫然关联着宫中某位太妃和几位藩王的名字,款项名目暧昧不清。这已不仅仅是贪腐,更是一张盘根错节、笼罩整个大明上层的黑色利益网络图。
“登记造册,一封不许缺漏。”李若琏的声音冷硬如铁,“所有文书账册,单独装箱,加封后直送内承运库(内?库),由方正化公公亲自点验,呈送御前。”他深知,这些纸片,其威力有时更胜于刀剑。
客氏私宅
与魏忠贤府的“大气磅礴”相比,奉圣夫人客氏的宅邸,则更像一个被物欲填满的华丽鸟笼。这里充斥着一种穷奢极欲又畸形诡异的氛围。
搜查的锦衣卫和太监们,即便见多识广,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库房里,绫罗绸缎堆积霉烂,香料多到刺鼻,金银反成了最不起眼的东西。
卧房内,梳妆台上摆满了各色海外进贡的玻璃镜、精巧的西洋自鸣钟、镶嵌着硕大宝石的钗环,许多显然逾制,非命妇所能享用。
更令人侧目的是,搜出了大量形制可疑的“御用”器皿、龙涎香以及一些描述男女秘戏的春宫画册,甚至还有几套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明黄寝衣,其僭越之心,昭然若揭。
“这妖妇……当真死有余辜!”一个年轻锦衣卫忍不住低声啐道。
带队的老成太监则阴沉着脸,指挥手下将那些违禁之物小心翼翼包裹起来:“都仔细些,这些都是证物。咱家看,这不止是贪,怕是早就存了吕武之心!”
崔呈秀、田尔耕、许显纯等核心党羽府邸
抄家行动在各个府邸同步进行。
崔呈秀家除了金银,更以收藏古玩字画闻名,许多竟是前朝故宫旧藏,来历不明。
田尔耕的锦衣卫衙门后宅,则起出大量刑具和告密信,以及一本记录着诸多官员阴私的把柄册,堪称阎王账。
许显纯府上,则发现了与关外商人不清不楚的资金往来账目,虽隐晦,却引人疑窦。
各处府邸的抄家清单,如同雪片一般,被快马递送入宫,汇集到文华殿旁临时设立的“清算值房”。
文华殿偏殿
烛火通明,亮如白昼。朱由检(崇祯)并未安寝,他换下那身素服,穿着一件寻常的青色圆领袍,正伏案翻阅着第一批送达的清单概要。徐光启和英国公张维贤也被紧急召来,陪侍在侧。
殿内安静得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户部派来的几个老吏,正在一旁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脸色从最初的震惊到麻木,再到一种近乎惶恐的苍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算珠碰撞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仿佛承载不住那不断累加的天文数字。
“陛…陛下…”一个户部郎中声音发颤,捧着刚刚汇总出的初步数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仅…仅魏、客、崔、田、许等前十名罪官家宅,现已查抄出的现银、金锭折银,便已超过…超过四百万两!这还不算尚未估价的书画、古玩、珍器、田契、宅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