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此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喊,一名派去码头方向的哨骑飞驰而回,脸色焦急:“报!指挥使!码头…码头有变!有一伙人强行夺船,已解缆数条!弟兄们正在拦截,但对方有备而来,火力很猛!”
李若琏瞳孔骤然收缩:“什么船?何等规模?”
“是…是几条快船!像是早就备好的!夺船者约十余人,护着中间一人上了第一条船,那人身着斗篷,看不清面容,但动作…像个太监!”
“曹化淳!”李若琏几乎瞬间断定。老狐狸!果然预留了后路!竟是在这运河码头上藏了快船!
“追!”他狂吼一声,鞭马疾冲。
大队人马轰然涌出巷道,冲入相对开阔的码头区。眼前景象令人血脉偾张:只见最近的一处码头上,三条快船已然离岸数丈,正奋力向河心划去。最后一条船上,几名黑衣人正用弩箭和火铳向岸上射击,压制试图靠近的锦衣卫。岸边上,几名锦衣卫弟兄倒在地上呻吟,另有十余人正依托货堆还击,却因缺乏远程重武器,难以有效拦截。
河风凛冽,吹得船帆猎猎作响,也带来了船上之人隐约的、带着惊惶却又有一丝得意的尖细嗓音:“李若琏!休得猖狂!今日之赐,杂家来日必报!”
正是曹化淳的声音!
“弓弩!火铳!给我打!”李若琏目眦欲裂,厉声下令。
箭矢和铳弹泼水般射向那几条快船,打得船板木屑纷飞,船上传来几声惨叫,似乎有人中箭落水。但船只借着水流和风力,离岸却是越来越远。
曹化淳所在的那条船,更是即将驶出弩箭的有效射程。
难道真要功亏一篑,让这巨奸走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运河下游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沉闷而奇异的“噗噗”声,打破了河面的寂静。
只见黑暗的河面上,骤然亮起数盏硕大的、异常明亮的灯光(注:类似探照灯雏形,利用信王工坊改良的玻璃和光路设计,配以超亮鲸油灯或特制蜡烛),猛地照射在那几条仓皇逃窜的快船上,将其照得如同白昼下的猎物,纤毫毕现!
船上之人顿时一阵惊惶骚动,划桨的动作都为之变形。
紧接着,一艘体型明显大得多、造型也更显利落的双桅帆船,以一种远超这个时代内河船只的灵巧和速度,逆流而上,径直拦在了那几条快船的前方!
那船头甲板上,赫然站立着一位身着水靠、外罩锦袍的中年男子,正是皇商首领沈廷扬!他身旁,十余名水手操作着几架造型奇特的弩机(注:可发射带钩锁的弩箭或小型爆炸物),已然对准了目标。
沈廷扬运气开声,声音洪亮,透过水面远远传来,带着一丝嘲弄:“曹公公,夤夜出行,好大的雅兴!殿下早有吩咐,请公公留步,饮一杯热茶再走不迟!”
话音未落,那船上弩机砰然作响,数支拖着绳索的铁爪弩箭破空而出,精准地钉入了曹化淳座船的船舷和桅杆之上!
同时,另有几枚黑点被抛射而出,落在快船周围的河面上,轰然炸开,虽未直接毁船,却激起巨大水柱,骇得船夫魂飞魄散,船只剧烈摇晃,速度顿减。
“好!沈先生来得及时!”岸上,李若琏大喜过望,心中对信王殿下(朱由检)的算无遗策更是敬佩得五体投地。殿下竟连阉党可能从水路逃遁,以及曹化淳会选择运河路线都预料到了,提前安排了沈廷扬这支援军在此拦截!
“快!找船!登船擒拿!”李若琏立刻下令。
码头上顿时忙乱起来,寻找尚且可用的船只。
河面上,曹化淳的船被沈廷扬的船钩住,进退不得,船上死士试图砍断绳索,却被沈廷扬船上水手用精准的火铳射击压制。另两条快船见势不妙,试图转向逃离,却被沈廷扬船上另外的弩机逼退。
眼看已成瓮中之鳖,曹化淳所在那条船上,突然响起一声绝望的尖啸:“李若琏!沈廷扬!你们莫要逼人太甚!杂家…杂家便是死,也…”
话音未落,只见那船上猛地窜起一股火苗,迅速蔓延开来!竟是有人点燃了火油,企图自焚毁船!
“想死?没那么容易!”沈廷扬冷哼一声,把手一挥。
他身旁几名水手立刻抬起一种类似大型水龙般的器具(注:简易泵压式水枪,工坊技术),对准起火点猛烈喷射。虽是河水,但压力颇足,顿时将刚燃起的火苗压了下去。
与此同时,李若琏也终于找到几条小船,亲自带领十余名好手,奋力划向起火冒烟的快船。
接舷!跳帮!
短促而激烈的搏斗在摇晃的船板上展开。曹化淳身边最后几名死士很快被斩杀或制服。李若琏一步踏入船舱,正看见曹化淳面如死灰,手持一柄匕首,试图自刎。
“铛!”
李若琏刀背精准地拍在曹化淳手腕上,匕首应声而落。他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地一把揪住这位昔日权势熏天的大太监的发髻,将其拖出船舱,掼在甲板之上。
冰冷的目光扫过曹化淳涕泪横流、彻底崩溃的脸,李若琏的声音如同寒冬里的坚冰:“曹公公,殿下想见你,有些旧账,要慢慢算。”
他抬头,望向正在渐渐泛白的东方天际。
最后一尾大鱼,终于落网。
但李若琏心中那根弦却并未完全放松:名单上还有几个名字未曾圈定,阉党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其潜藏的力量和秘密,真的就此彻底清空了吗?
寒夜将尽,曙光已露。然而,阳光之下的阴影处,是否还蛰伏着未被发现的虫豸?
他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吩咐道:“清理河道,收缴船只,将所有擒获人犯,严加看管,押送承天门!”
新一轮的筛查与清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