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魏忠贤那张看似慈祥实则阴鸷的脸出现在门口。朱由检立即从椅子上弹起,脸上堆满惶恐不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厂、厂公...他声音微颤,恰到好处地流露出畏惧,皇兄他...怎么样了?
魏忠贤细细打量着他,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在朱由检身上来回扫视。片刻后,他脸上挤出几分假笑:陛下刚醒,说要见殿下呢。
朱由检心中一紧,但面上却露出孩童般的欣喜:真的?皇兄醒了?他不等魏忠贤回应,就急切地向门口冲去,甚至因为太过激动而在门槛处绊了一下,幸亏方正化及时扶住。
殿下小心。魏忠贤意味深长地说,伸手做了个的手势。
重回乾清宫正殿,药味似乎淡了些,但压抑的气氛却有增无减。朱由校半倚在龙榻上,面色依然苍白如纸,但眼神却清明了许多。朱由检注意到,皇兄的左手无力地垂在榻边,手指微微蜷曲——这是中风的后遗症。
五弟...朱由校的声音微弱如丝,却让殿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朱由检扑到榻前,泪水说来就来:皇兄!您终于醒了!他握住天启帝冰凉的手,真切地感受到生命正在从这具躯体中流逝。
魏忠贤站在不远处,看似恭敬地垂首而立,实则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兄弟二人。朱由检能感觉到那目光如芒在背,但他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皇兄身上。
你们都...退下。朱由校艰难地挥了挥还能动的右手,朕要与信王...单独说话。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魏忠贤。老太监微微颔首,众人这才躬身退下。但魏忠贤自己却站在原地不动。
厂公也...朱由校喘着气说。
魏忠贤躬身道:陛下龙体欠安,老奴实在放心不下。就在殿外候着,陛下若有吩咐,随时召唤。说罢缓缓退出,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瞥了朱由检一眼。
殿门缓缓合上,偌大的乾清宫正殿只剩下兄弟二人。朱由检能感觉到至少有四道目光透过门缝和窗隙监视着他们——魏忠贤果然不会真正离开。
皇兄...朱由检刚开口,就感到朱由校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划了一下。他立即会意,继续表演起来:您一定要好起来啊!大明不能没有您...臣弟不能没有您啊!哭声悲切,任谁听了都会动容。
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同样高声说道:傻孩子...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但他的手指却在朱由检掌心快速划动着。
那是他们儿时发明的秘密通信方式——用指尖划写笔画。朱由检集中全部精神感受着:魏—忠—贤—有—异—志。
朱由检心中巨震,但哭声丝毫未停:不会的!皇兄洪福齐天,一定会好起来的!同时他在朱由校掌心回应:臣—弟—知—道。
朱由校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变为释然。他继续有气无力地说着家常话,手指却不停:朕—恐—不—久—于—人—世—大—明—江—山—托—付—于—你。
朱由检哭得更加伤心,手指却稳如磐石:臣—弟—必—诛—阉—党—匡—扶—社—稷。
兄弟二人就这样一个痛哭流涕一个气若游丝地说着话,手指在锦被的掩护下飞速交流。朱由校将魏忠贤近日的异常举动、朝中局势、甚至自己的病情真相都一一告知。朱由检则简要说明了自己的准备,让皇兄安心。
五弟啊...朱由校突然提高声音,朕这些日子总是梦见父皇...他说想念我们了...与此同时,他的手指急速划动:
玉—玺—在—乾—清—宫—密—室—第—三—块—地—砖—下。
朱由检会意,哭道:皇兄别这么说!您还要长命百岁呢!手指回应:臣—弟—明—白。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魏忠贤的咳嗽声。朱由校立即停止划动,提高声音道:朕累了...厂公进来吧。
魏忠贤应声而入,目光如电般在兄弟二人身上扫过。朱由检正用袖子拭泪,眼睛红肿,完全是一副悲痛过度的模样。
陛下该用药了。魏忠贤端着药碗走近,看似恭敬实则强硬地插到兄弟二人之间。
朱由检怯生生地让到一旁,看魏忠贤亲自喂药。他的目光敏锐地注意到,那药碗边缘有些许异样的泡沫,药味中也夹杂着一丝不寻常的酸气。
皇兄,朱由检突然开口,让臣弟来喂吧。他不等魏忠贤反应,就笨手笨脚地接过药碗,故意一个踉跄,将大半碗药洒在了锦被上。
臣弟该死!朱由检慌忙跪地,浑身发抖。
魏忠贤眼中闪过怒色,但很快掩饰过去:殿下也是无心之失。来人!给陛下换床新被!
趁着宫人忙碌的间隙,朱由检凑到朱由校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药有问题。他感觉到皇兄的身体微微一僵。
魏忠贤看似在指挥宫人,实则始终用余光监视着他们。朱由检继续表演,拉着朱由校的手哭诉:皇兄一定要好起来...臣弟什么都不懂,以后还要靠皇兄教导...
朱由校虚弱地拍拍他的手:傻孩子...你比朕聪明多了...这句话意味深长,让魏忠贤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时,王体乾匆匆进来,在魏忠贤耳边低语几句。魏忠贤脸色微变,随即对朱由检笑道:殿下守了这么久,也累了。不如先去歇息,陛下这里有事再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