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朱辰小脸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尤其要防着他和他的人!如果他派人来,或者送东西来,你就表现得感激涕零,但一定要强调孤病得起不来床,无法亲自谢恩!送的东西……嗯,如果是吃的用的,仔细检查,没问题就用着,显得咱们穷,不挑!如果是贵重物品,登记造册,显得咱们规矩!总之,态度要恭敬卑微到泥土里!但绝不能让他们见到孤本人!明白吗?”
“明白!奴婢明白!”王之心用力点头,感觉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重,但同时又隐隐有一种跟着殿下干大事的兴奋感。
“很好!”朱辰满意地点点头,跳下床榻,跑到墙角矮柜前,宝贝似的把他那罐尚未完全凝固的肥皂雏形抱了出来,小脸上重新燃起斗志,“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孤病得快死了。那咱们关起门来……”
他指了指那罐肥皂,又指了指书案上那堆他熬夜写满“天书”的宣纸,眼中闪烁着理工男特有的、搞大事前的狂热光芒:
“该搞钱的搞钱!该学习的……呃,该‘记录仙法’的记录仙法!深居简出,猥琐发育的黄金时期,开始了!”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那根秃毛的毛笔,看着粗糙的宣纸和劣质的墨块,嫌弃地撇了撇嘴。这玩意儿写简体字和公式太费劲了!
“王之心!”
“奴婢在!”
“再给孤找点东西来!要结实点的纸,越多越好!还有针线!要细针和结实的线!再弄点……嗯,硬点的薄木片或者竹片!”朱辰开始布置他的“知识堡垒”建设任务。
王之心:“……”殿下又要做什么?缝衣服?做木工?他不敢问,只能领命:“是!奴婢这就去办!”
接下来的日子,信王府的承志殿彻底进入了“闭关锁国”状态。
殿门终日紧闭,只有王之心能凭着一张愁云惨雾、仿佛天塌下来的苦瓜脸和精湛的“挡驾”演技,小心翼翼地进出,传递着“殿下今日咳血了(实则是朱辰不小心咬破嘴唇)”、“殿下又昏睡了大半日(实则是熬夜整理知识太困)”、“殿下只能进些米汤(实则偷偷啃着王之心从外面买回来的、相对软乎的烧饼)”等令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消息。
而殿内,则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朱辰彻底贯彻了他的“深居简出”策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白天的大部分时间,他盘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铺了层褥子),面前摊开着王之心费尽心思弄来的、相对厚实些的纸张(据说是库房压箱底、用来糊窗棂的桑皮纸)和裁好的薄木片。他拿着针线,笨拙却异常专注地将一张张写满简体字、公式、符号和简图的纸张,小心翼翼地缝制成一本本厚厚的“书册”。然后再将薄木片裁成书册大小,用粗线固定在前后,做成简陋却结实的封面和封底。
“物理基本原理”、“基础化学与应用”、“工程力学与机械入门”、“明末生存指南(科技树版)”……一本本凝聚着未来希望的“密码本”在他手中诞生。他做得极其认真,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这些,是他安身立命、再造大明的理论基础,绝不能有失!繁体字?文言文?等老子有空了再誊抄!现在先用母语保住知识不流失!
偶尔,他会溜到偏房,捣鼓他那宝贝肥皂。第一批切出来的肥皂块,颜色黄不拉几,形状歪瓜裂枣,闻着还有股淡淡的油脂和碱味。朱辰亲自试用了一下,去污力倒是杠杠的,就是洗完手有点干涩。
“甘油!对,把上层那些甘油水收集起来!”朱辰指挥着王之心,“这可是好东西!润肤的!虽然现在纯度不高……先存着!”蚊子腿也是肉,理科生的节俭(抠门)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
肥皂的边角料也没浪费,被王之心拿去给殿内几个负责粗使的、绝对嘴严的小太监试用。效果立竿见影,几个小太监看着自己从未如此干净过的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朱辰的眼神如同看下凡的仙童。
“成了!”朱辰看着王之心呈上来的、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几块相对“卖相”最好的肥皂,小脸上露出了穿越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充满成就感的笑容,“王之心,咱们的第一桶金,就看你的了!记住,悄悄的,找可靠的人,去外城那些富商或者有点体面的官员家后门兜售!价格……往高了定!就说这是海外番邦秘制的‘玉净皂’,洗颜沐身,有驻颜奇效!专供大内贵人!数量稀少!”
王之心捧着那几块“玉净皂”,手都在抖。驻颜奇效?专供大内?殿下这……这吹得是不是有点大?但他看着朱辰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只能咬牙应下:“奴婢……奴婢尽力!”
除了搞钱和整理知识,朱辰也没忘了另一项重要任务——**学习**。
没错,学习!学习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
他让王之心找来了一大堆“教材”:《三字经》、《千字文》、《幼学琼林》……甚至还有《论语》、《孟子》的儿童启蒙版。白天做手工累了,或者晚上烛光下,他就皱着眉头,像看天书一样啃这些文言文。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朱辰念得磕磕巴巴,舌头都快打结了,“苟不教,性乃迁……这‘苟’是如果的意思?不是狗?靠!歧义啊!”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这平仄对仗挺工整哈?就是没啥实际用处……”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这百家姓是拿来考验我记忆力的吗?有这功夫背点元素周期表不好吗?”
王之心在一旁伺候笔墨(虽然朱辰基本不用毛笔写这些),听着殿下嘴里时不时蹦出来的怪词(“平仄”?“元素周期表”?),看着他那张时而痛苦纠结、时而恍然大悟、时而不屑撇嘴的小脸,只觉得殿下的“病”怕是越来越重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但朱辰硬是凭着物理生那股子不服输的轴劲儿和强大的逻辑思维能力(强行把文言文当密码破译),一点点地啃着。他知道,要融入这个时代,要理解那些文官武将脑子里在想什么,要将来在朝堂上不露怯甚至忽悠住他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是必不可少的敲门砖和伪装色。
他甚至开始模仿宫廷礼仪。让王之心当“教习”,练习走路、行礼、回话的姿态和语气。
“殿下,走路要沉稳,步幅不可过大,肩膀要平……”
“殿下,见到陛下要行大礼,口称‘臣弟叩见皇兄’……”
“殿下,回话时要垂眸,语气要恭敬,不可直视……”
朱辰学得极其别扭。物理生习惯了昂首挺胸,思维奔逸,突然要装鹌鹑,简直比让他解相对论方程还难受。好几次练习行礼,他差点一头栽下去。
“靠!这比做十个俯卧撑还累!”朱辰揉着发酸的腰抱怨。王之心在一旁憋笑憋得脸通红。
日子就在这“白天装病搞科研,晚上挑灯学古文”的诡异节奏中一天天过去。
承志殿外,关于“信王殿下自煤山受惊后一病不起,体弱难支”的消息越传越广,越传越邪乎。连带着信王府那点本就微薄的用度,似乎也被内廷有意无意地克扣得更厉害了些。送来的点心,从能崩牙的“酥油果子”,变成了更次一等的、带着霉味的陈米糕。炭火也供应不足,殿内时常冷得像冰窖。
但朱辰毫不在意,甚至有点窃喜。越惨越好!越没人关注越好!他把王之心偷偷卖肥皂换来的第一笔小钱(虽然不多),全部换成了更厚实的纸张、质量稍好的墨块、还有……肉!王府小厨房里,终于飘出了久违的、真正属于油脂的香气(虽然大部分被他用来做实验了)。
这一日,朱辰正裹着厚被子,就着昏暗的烛光,咬牙切齿地和《孟子》里的“鱼我所欲也”较劲,思考着能不能用杠杆原理和浮力定律来论证“舍鱼而取熊掌”的物理可行性时,殿外又传来了动劲。
这一次,王之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殿……殿下!宫里来人了!是……是奉圣夫人(客氏)身边的管事牌子,刘公公!说是奉夫人之命,特来探视殿下病情,还……还带了些滋补的药材!”
奉圣夫人!客氏!魏忠贤的对食!
朱辰的心猛地一沉,手中的《孟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真正的考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