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锐利起来:“然北境之事,瞬息万变,不可一概而论。当下雪狼国新胜,士气正旺,兀赤老辣,必携大胜之威,急于报复。我军新挫,又值严冬,一味死守,恐士气低迷,被动挨打!”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皇帝,声音洪亮:“老臣建议,采纳太子‘固守’之策,但更需‘以攻代守’!”
“命赵擎川依托天险,梯次配置,节节抵抗,消耗敌军锐气。”
“同时,遣精锐小队,不断出击,袭扰其粮道,打击其小队人马!”
“北境寒冬,乃双刃之剑,他要速战,我偏要拖延!耗其粮草,疲其兵力,待其师老兵疲,再集中兵力,伺机反扑!”
“至于内奸,”苏擎天声音一冷,“需暗中详查,稳住内部,但切不可大张旗鼓,以免动摇军心,正中兀赤下怀!”
一番话,有分析,有对策,有层次,既给了太子一点面子,肯定其“固守”基础,又提出了更切合实际、更具主动性的具体方略。
听得众臣不由得暗暗点头:姜还是老的辣!句句在点子上!
老皇帝听完,紧绷的脸色稍缓,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
嗯,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见。
攻守兼备,考虑周全。
苏爱卿,不愧是我大雍柱石。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安国公所言,颇合朕意。就依此议,拟旨发往北境,着赵擎川相机行事!”
“陛下圣明!”
众臣齐声附和,心里都松了口气,总算有了个明确的方向。
萧煜暗自松了口气,悄悄退回班列,但后背的冷汗却更多了。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安国公苏擎天沉稳如山岳的背影,又瞥了一眼龙椅上高深莫测的父皇,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是庆幸?是羞愧?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和压力?
安国公……终究是安国公啊。
我……还差得远。
散了朝,众臣们各怀心思,缩着脖子,顶着凛冽的寒风,匆匆离开如同冰窖般的紫宸殿。
太子萧煜混在人群中,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今日殿上父皇那沉默的审视,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老皇帝萧衍被内侍搀扶着,回到暖阁。
炭火烧得旺,驱散了寒意,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他挥退了左右,只留下司礼太监王瑾在门口守着。
“宣安国公苏擎天。”老皇帝的声音带着疲惫。
不一会儿,苏擎天沉稳的脚步声在暖阁外响起。
他还没出宫,就有太监传旨皇帝将他召进寝宫。
解下沾着雪粒的斗篷,走进暖阁,躬身行礼:“老臣参见陛下。”
“苏爱卿,坐。”
老皇帝指了指旁边的锦墩,语气缓和了许多,不似朝堂上的威严,更像老友间的交谈。
“没外人了,不必拘礼。”
“谢陛下。”
苏擎天谢恩后,端正坐下,腰杆依旧挺直。
暖阁里沉默了片刻,只有炭火偶尔噼啪作响。
老皇帝没急着说正事,而是轻轻咳了两声,目光有些飘忽,仿佛在回忆什么。
他忽然叹了口气,声音低沉:
“擎天啊,你我君臣,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