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暗中追查(2 / 2)

清源书院……弓弩保养油……未刻印号的马具……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这哪里是什么书院?这分明是一个秘密培养和训练死士、私兵的据点!

安王府通过两淮盐案攫取的巨额财富,除了用于政治贿赂和维系庞大关系网,竟然还在暗中蓄养私兵!他们想做什么?仅仅是为了自保,还是……有着更疯狂的图谋?

联想到“鬼手”被灭口时使用的军中专用破甲弩,以及那个来自北方商队、疑似军旅出身的护卫……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似乎将扬州的书院、北方的势力、军中的器械,都串联了起来。

安王府的触手,竟然伸得如此之长,布局如此之深!

那么,当年构陷林家,是否也因为林家在某些方面,阻碍了安亲王的某个庞大计划?或者,林家偶然发现了安王府的什么秘密?

林夙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原本以为,追查的是一桩陈年旧案,报复的是具体的仇人。可现在他发现,他面对的,可能是一个谋划了数十年,涉及皇权、兵权、财权的惊天阴谋。而他的家族,仅仅是这个阴谋早期被牺牲的一枚棋子。

他自己,如今深陷局中,是否也早已成了对方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景琰知道这些吗?他重用自己,推动新政,是否也在无形中,成了这个庞大阴谋的阻碍?

就在林夙心潮起伏,试图理清这纷乱如麻的线索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干爹。”是小卓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宫里来人了,是陛下身边的副总管德顺公公,说是……陛下挂念干爹病情,特赐下宫中秘制伤药,并……传陛下口谕。”

林夙心头一凛。景琰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是单纯的探病,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迅速收敛心神,整理了一下衣袍,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平日的沉静。

“请德顺公公进来。”

德顺公公带着和煦的笑容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捧着锦盒的小内侍。一番例行的问候和赏赐之后,德顺公公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

“林公公,陛下让咱家私下问您一句,您这病……还需将养多久?陛下说,朝中事务繁杂,许多事,离了林公公,总觉不畅。尤其是……关于两淮盐案后续,以及一些……涉及宗室安稳的琐事,陛下想听听您的看法。”

林夙的心猛地一沉。

景琰这话,看似关心催促,实则暗藏机锋。两淮盐案后续?宗室安稳?他是在暗示安王府的事吗?他是真的想听自己的看法,还是在试探自己私下追查的深浅?

自己暗中动用东厂力量调查安王府和旧案,难道……已经被景琰知晓了?

送走了德顺公公,林夙独自站在窗前,夕阳的余晖将他苍白的脸映照得半明半暗。景琰的口谕,像一块巨石,投入了他本已波澜起伏的心湖。

陛下在关注,在催促,也在……试探。

他之前的判断没有错,景琰并非对一切都蒙在鼓里。这位年轻的帝王,有着自己的信息渠道和深沉心机。他或许不清楚全部真相,但他一定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他将自己“禁足”思过,或许既有保护,也有观察和制衡的意味。

如今,他派人来问,既是表达了某种程度的继续倚重,也是一种无声的警告——不要逾越界限,不要擅自行动。

可是,界限在哪里?

安王府这条毒蛇,盘踞暗处,獠牙已现,不仅与他有血海深仇,更可能危及皇权社稷。难道要因为帝王的猜忌和所谓的“宗室安稳”,就放任不管,坐视其壮大吗?

不。

林夙缓缓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仇,一定要报。这潜在的威胁,也一定要挖出来。

但景琰的态度,让他意识到,接下来的路,必须更加小心。他不能完全倚靠东厂这棵大树,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将追查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官方的渠道上。

他需要另辟蹊径,需要一些……景琰和安王府都难以察觉的力量。

他想起了石虎,那个市井游侠头目,受过他的恩惠,手下有一批三教九流、消息灵通之人。这些人,或许无法触及核心机密,但用于打探一些官面上难以察觉的市井动静、监视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或许能起到奇效。

还有芸娘,她的绣坊接触各府女眷,有时,女人的闲谈中,反而能漏出至关重要的信息。

甚至……那个远在余州,低调富足的周文博,或许也可以通过非官方的手段,去探一探虚实。

思路渐渐清晰。明面上,他要遵从景琰的暗示,暂时收敛,将精力放回“正事”,比如两淮盐案的后续处理,以此麻痹对手,也安抚景琰。暗地里,他要启动这些隐藏的棋子,布下一张更隐秘、更难以追踪的调查网。

这是一步险棋。一旦被景琰发现他阳奉阴违,后果不堪设想。一旦被安王府察觉,更是死路一条。

但他别无选择。

林夙转过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他需要给石虎和芸娘各写一封信,用只有他们能看懂的方式,下达新的指令。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书房里只点了一盏孤灯。跳跃的火焰映照着林夙沉静而决绝的侧脸,仿佛黑暗中唯一的光源,虽微弱,却固执地燃烧着,试图照亮前方遍布荆棘的迷途。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仅是在追查旧案,更是在下一盘凶险无比的棋。对手是安王府,或许还有朝中其他隐藏的势力,而棋盘的另一端,甚至可能坐着那位对他既依赖又猜忌的帝王。

他落笔,字迹在灯下显得格外清晰而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