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证据确凿(1 / 2)

江南的雨,连绵不绝,带着一股浸入骨髓的阴冷。钱账房“失足落水”的消息像这潮湿的空气一样,无声地渗透进海州城的每一个角落,带来一种无形的压抑和恐惧。丰隆号及其背后势力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他们的规则——越界者,死。

阿青和阿黄藏身于运河支流旁一间废弃的渔寮内,听着雨点敲打芭蕉叶的啪嗒声,心情沉重。钱账房的死,不仅切断了一条重要的线索,更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们。对手绝非寻常商贾或地方贪官,其警觉性、反应速度以及下手之狠辣,远超预期。

“哥,现在怎么办?姓钱的没了,咱们是不是暴露了?”阿黄擦拭着随身携带的匕首,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阿青靠在潮湿的土墙上,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雨幕笼罩的河面:“暴露未必,但肯定被盯上了。那日酒馆里的衙役,出现得太巧。对方可能只是怀疑,还没确定我们的身份和目的,否则来的就不是衙役,而是更狠的角色了。”

“那账本……”阿黄不甘心,“钱老头临死前说过,有两本账,真账在东家心腹手里。这可是铁证!”

“正因为是铁证,才更难拿到。”阿青沉声道,“经过钱老头这事,丰隆号内部必然风声鹤唳,对账本的保护只会更严。硬闯是找死,收买……连钱老头这种不得志的都不敢多说,何况核心人物?”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雨声淅沥。石虎大哥的命令是拿到确凿证据,可眼下线索中断,对手戒备,他们仿佛陷入了泥沼,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渔寮外传来三声短促的布谷鸟叫声——是他们与本地一个线人约定的暗号。阿黄立刻警觉地起身,凑到门缝边,回了两声蛙鸣。片刻后,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瘦小身影敏捷地钻了进来,是他们在码头发展的一个眼线,名叫“小泥鳅”,是个机灵的孤儿。

“青爷,黄爷,”小泥鳅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兴奋,“有发现!”

“什么发现?”阿青精神一振。

“丰隆号那个管仓库的刘三,好赌!前几天在‘快活林’输红了眼,欠了一屁股债,被赌坊的人扣下了,放话说三天内不还钱就剁手剁脚。”小泥鳅语速很快,“他老婆今天到处哭求借钱,可谁都知道他沾上赌就没救,没人肯借。”

阿青和阿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亮光。管仓库的刘三!虽然接触不到核心账目,但仓库的进出记录、货物流向,同样能反映出问题!而且,一个被逼到绝路的赌徒,可比一个心有顾虑的老账房容易突破得多。

“知道他欠多少吗?”阿黄急问。

“连本带利,听说要这个数。”小泥鳅伸出两根手指。

“二百两?”阿黄皱眉。

“两千两!”小泥鳅咂舌。

阿青深吸一口气。两千两,不是小数目,但若是能换来关键证据,值得一搏。他迅速权衡利弊:刘三身处险境,急需救命钱,此时出手,成功率最高。但风险在于,刘三是否知道有价值的信息?以及,这是否又是对方设下的一个圈套?

“小泥鳅,你再仔细说说这个刘三,他在丰隆号干了多久?为人如何?管的是哪里的仓库?”

京城,东宫。

林夙收到了石虎转来的江南密报,眉头深锁。钱账房的死,印证了他之前的担忧——三皇子一党在江南的经营根深蒂固,且手段酷烈。他立即将情况禀报给景琰。

“狗急跳墙了。”景琰听完,冷笑一声,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璜,那是林夙前些时日寻来给他安神用的,“看来这盐税亏空,比杜衡账面上算出来的还要惊人,否则不至于如此敏感,动辄杀人灭口。”

“殿下所言极是。”林夙躬身道,“石虎的人暂时潜伏,并未暴露。他们最新汇报,找到了一个新的突破口,丰隆号一个管仓库的赌徒,名叫刘三,欠下巨债,或可利用。”

“赌徒……”景琰指尖摩挲着玉璜,“人心不足,易反噬。告诉他们,谨慎行事,宁可慢,不可错。银子可以给,但要确保拿到的东西,值这个价码。”

“奴才明白。已令他们见机行事,首要目标是仓库的原始记录,若能借此推断出私盐流向和规模,亦是铁证。”

景琰点点头,走到窗前。窗外天色阴沉,似有山雨欲来之势。“太后冥诞的各项筹备,进行得如何了?”

“回殿下,三皇子那边极力主张奢华,清单所列用度远超往年,内廷司有些为难。按制,部分用度需从户部支取,杜衡大人那边,正好可以借此由头,卡一卡他们的脖子。”林夙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准。”景琰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他不是要彰显孝心和能力吗?让他自己去想办法填这个窟窿。户部,现在要‘严格遵守’制度。你让杜衡把握好分寸,既要让他们感到掣肘,又不要过早暴露我们的意图。”

“是。”林夙心领神会。这是在给三皇子制造压力,逼他动用那些不干净的钱,或者在其他方面露出马脚。太子的策略,正一步步奏效。

“另外,”景琰转过身,看着林夙,“选妃之事,朝中议论颇多。首辅、李阁老,甚至一些宗室,都递了话,推荐了人选。你觉得,何人堪为太子妃?”

林夙心头一紧,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神色:“此乃国本大事,奴才……不敢妄议。”

景琰凝视着他,目光深邃:“孤想听你的实话。”

林夙沉默片刻,终是开口,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家世不宜过高,以免外戚坐大;性情宜温婉贤淑,能安守本分,不参与政斗;最好……其家族在军中有一定影响力,但并非核心权臣,可为助力,却不易生乱。镇北侯庶女苏静瑶,似可考量。侯爷常年镇守北疆,忠心可鉴,家族在京势力不显,其女听闻性情柔顺。”

他将个人情感死死压在心底,完全从政治利益角度分析,为景琰挑选着最合适的“盟友”。每一个字说出,都像是在心尖上划过一刀。

景琰静静听着,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随即化为帝王的冷静:“苏静瑶……孤知道了。你且退下吧,江南若有新消息,即刻来报。”

“奴才告退。”林夙躬身,退出书房。在转身的刹那,他脸上的平静终于出现一丝裂痕,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他知道,有些路,一旦踏上,便再无法回头。个人的些许情愫,在皇权斗争的洪流中,渺小得不堪一击。

江南,海州城,“快活林”赌坊后院一间阴暗的柴房里。

刘三被捆得像只粽子,扔在潮湿的草堆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赌坊的打手刚刚“提醒”过他,明天就是最后期限。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两个黑影闪了进来,正是扮作豪商随从的阿青和阿黄。打头的一个赌坊管事点头哈腰地跟在后面,随即识趣地关上门离开。

“刘三?”阿黄蹲下身,用匕首拍了拍他的脸。

刘三吓得一哆嗦,连连点头:“是是是,小人就是刘三,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听说你欠了快活林两千两银子?”阿青冷冷开口,声音低沉。

刘三哭丧着脸:“小人……小人一时糊涂啊!好汉若能救小人一命,小人做牛做马报答您!”

“做牛做马倒不必。”阿黄哼了一声,“我们兄弟做生意,讲究个诚信。听说你在丰隆号管仓库?”

“是是是,小人管着城西三号仓,那是丰隆号最大的盐仓之一!”

“哦?”阿青语气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趣,“账目也都归你管?”

“账目……账目是小人记,但最终要交给上面的账房核对。小人这里只有出入库的草册……”刘三小心翼翼地回答,眼珠转动,似乎在权衡什么。

阿青和阿黄交换了一个眼神。有草册也行!原始的出入库记录,往往比精心修饰过的正式账本更能反映问题。

“我们对你那点草册没兴趣。”阿黄故意嗤笑一声,“我们想知道的是,丰隆号……除了明面上的生意,还有没有别的‘财路’?比如,有些‘货’,是不是没走明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