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轩的手指在袖中轻轻捻了那根黑鸦羽毛,指尖触到的是粗糙的羽杆,不是什么稀奇物件,却让他眼神沉了一瞬。他没说话,只是将羽毛收进袖袋,动作自然得像收起一片落叶。
议事厅的门还半开着,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南宫璃脚边。她站在门槛内侧,回头看了眼厅中空荡的座位,那些刚才还在争论的脸孔已经散去,只剩下几张案几歪着角,像是还没从风波里回过神。
“你真要当着他们的面说?”她低声问。
赫连轩走到她身边,披风下摆扫过门槛石缝里钻出的一株小草。“不说,他们就觉得你是借势。”他声音不高,“说了,才明白是谁在撑你。”
南宫璃抬眼看他。他站得笔直,眉宇间没有半分犹豫。
她忽然笑了下:“万一我说错了呢?万一这条路走不通?”
“那就一起退。”他说,“但你没错,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扛。”
两人并肩走进议事厅时,几名刚走没多远的管事又折了回来。他们站在廊下,隔着窗缝往里看。
厅内香炉还冒着淡淡青烟,南宫璃坐回主位旁的侧席,赫连轩却没有落座。他站在堂前,一手按在腰间剑柄上,目光扫过门外站着的人。
“今日我有话要说。”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停了脚步。
“南宫璃入赫家以来,查账务、理人事、破内鬼、平纷争,哪一件是虚的?你们说女子不可理事,可她做的事,比某些男子更利索。”
一名老管事皱眉想插话,赫连轩抬手止住。
“我不讲祖制对错,只讲结果。”他语气平稳,“赫家若因守旧而衰,那是我的责任。若因变革而强,也是我的选择。她是我的妻子,更是我的谋士、战友、同路人。她提的每一条策,我都看过,都认可。”
他顿了顿,看向南宫璃:“从今日起,凡家族事务,她有权参与决断。若有异议,可以提,但不得阻挠。这是我的决定,不是商量。”
厅外一片静默。
有人低头不语,有人脸色发青,也有人悄悄交换眼神。
片刻后,一名年轻管事上前拱手:“世子既如此决断,我等自当遵从。”
赫连轩点头,转身走到南宫璃身边,低声问:“够不够?”
她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够了。但他们心里还不服。”
“不服就让他们看。”他说,“等到没人再提男女之别,只看事情办得好不好,那就成了。”
南宫璃轻声笑出来:“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以前我以为规矩就是天。”他靠向案几,手臂随意地搭在桌沿上,“后来才发现,人活着是为了打破规矩,不是被规矩压死。”
她没接话,只是伸手抚了抚面前那卷旧书的封面。书页泛黄,边角磨损,却是赫家先祖亲笔所写。
“你还留着这个?”她问。
“当然。”他说,“这可是你说服老一辈的凭证。”
“其实……”她低声道,“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女人不是只能待在后院绣花。”
“我知道。”赫连轩看着她,“所以我会一直站在你前面,或者 beside 你——”
“别说胡话。”她瞪他一眼,“文绉绉的不像你。”
“我学的。”他挑眉,“为了配合你的女尊大业。”
两人相视一笑,厅外偷听的人默默退开。
——
日头偏西,庭院里的影子拉长。南宫璃走出议事厅,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
“你在担心什么?”赫连轩跟出来,手里拿着一件披风。
“不是担心。”她说,“是觉得……太快了。你这样一表态,等于把你自己也架上去。”
“本来就该一起。”他把披风给她披上,“你以为我喜欢一个人扛事?累得很。”
“可你会得罪人。”
“得罪就得罪。”他冷笑一声,“赫家不是靠讨好活下来的。再说,真敢闹事的,早就被我收拾过了。”
南宫璃望着远处墙头的一只麻雀跳了两下,飞走了。
“赫连风那边……会不会趁机搅局?”
“他会动。”赫连轩语气平静,“但他不敢明着来。只要他不动手,我就当他不存在。”
“要是他勾结外人呢?”
“那就不是家事了。”赫连轩眼神冷了几分,“是叛族。”
南宫璃没再问。她知道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两人沿着回廊慢慢走,脚步声踩在石板上,清脆而稳。
“你知道吗?”她忽然说,“我小时候在暗影阁训练,教官总说女人要做到‘无声无息’,不能让人察觉存在。”
“现在呢?”
“现在我想让所有人看见我。”她抬头看他,“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