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占领一座城池,就要屠尽附近的百姓。”
他声音发颤,眼里满是后怕,
“前头那冰雪城,是北寒国都城,城墙再高也没用。”
“北芒国砍了附近树木,做了攻城高梯,冰雪城眼看就撑不住了!”
“我们本是依靠冰雪城过活的百姓,如今城池要破。”
“我们这些人,只能往海边逃,再晚一步就没命了!”
虎妞听得小嘴微张,眼里的好奇渐渐变成懵懂的担忧。
她拉了拉李子游的衣角,往那些瑟缩的难民那边瞥了眼。
李子游顺着她的目光扫过,又转向老丈,拱手道:
“多谢老伯提醒。”
风裹着寒气吹过,他的青衣道袍依旧挺括。
和周围冻得发抖的难民,俨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李子游悄悄掏出个小瓷瓶,仔细往四周看了看。
见没人注意,便递到老丈手里,凑在他耳边轻语:
“多谢老伯,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撒在伤口上能缓解些。”
老丈愣了愣,枯瘦的手连忙接过小瓷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把瓷瓶紧紧攥在手心,嘴唇动了动,没敢大声说话。
只一个劲点头,飞快将瓷瓶揣进怀里的地方。
看着李子游牵着虎妞转身继续往前,三花紧跟其后。
老丈站在原地,望着三人渐远的背影,眼里满是感激,抬手抹了把冻红的眼角。
又裹了裹破单衣,跟着难民潮,一步步往海边挪去。
李子游牵着虎妞继续往前,寒雾似乎更浓了。
风卷着碎雪沫子打在脸上,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冷。
脚下的路渐渐被难民踩得泥泞,混着薄冰,每一步都比先前沉重。
道旁的惨状越来越触目:
几个裹着破麻布的老人蜷缩在路边,双手插进袖管。
脑袋歪在肩头,早已没了气息,冻得僵硬的脸上还凝着最后一丝瑟缩;
不远处,一个妇人抱着哭哑了嗓子的孩子。
孩子小脸冻得青紫,小手攥着妇人的衣角,哭声细弱得像风中残烛。
妇人也只是机械地拍着孩子后背,嘴唇冻得发乌,连安慰的话都吐不出来。
更往前,几个半大的孩子互相拉扯着走。
最小的那个比虎妞还要小些。
光脚踩在冰泥里,脚丫冻得红肿发紫,却只是咬着唇,跟着前头的孩子挪步。
偶尔踉跄一下,被身旁的孩子扶一把,又接着走。
还有个妇人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个一动不动的婴孩。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风把她的头发吹得糊在脸上。
嘴里喃喃着什么,却没半点眼泪——许是眼泪早就冻住了。
虎妞的小手悄悄攥紧李子游的指尖,先前鲜活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嘴唇抿成一线,没了半分活泼,只默默跟着走。
大眼睛蒙着层水汽,泪珠滚到眼角,刚落下就被风吹得发凉。
在脸颊划下两道湿痕。她不敢哭出声,只偶尔吸下鼻子,把脸往他袖口蹭了蹭。
李子游垂眸瞥见她的泪痕,指尖轻拍她手背,心里却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沉郁。
穿越这些年,他走了不少地方,却从未见这般人间惨状。
战乱与严寒里,鲜活生命竟脆弱如路边枯草,百姓性命轻若鸿毛。
他脚步未停,道袍下的手悄悄攥紧。
先前“世道艰难”不过是句平和应答,此刻才真正刻进心里:
原来太平,对有些人竟是奢望。
侧头看眼身旁强忍着不哭的虎妞,心头又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