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香能听清人心(1 / 2)

这世间最大的舞台,有时恰是由天意亲自搭建。

大晏王朝连着三月未落一滴雨,春耕受阻,民心浮动。

钦天监连卜三卦,皆指向“阴阳失衡,秽气蒙尘”,需一场盛大的国祭,以至诚感召上苍。

朝会之上,百官为祭典规制争论不休,萧玦端坐龙椅,眸色沉沉,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案。

就在此时,沈流苏自女官之列出班,声音清泠如玉石相击。

“启禀陛下,古有‘九炉通天’之法,以九种奇香净化天地,沟通神明。香衡院新立,愿承此重任,为陛下分忧,为万民祈福。”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祈雨大典向来由礼部与太常寺主持,何曾有香衡院这个新设衙门置喙的余地?

太常寺卿当即出列反驳:“香衡使所言闻所未闻,祭天乃国之重器,岂能以区区香料儿戏!”

沈流苏不卑不亢,缓缓道:“大人此言差矣。香,上可敬神明,下可安黎庶,中可疗顽疾。天地万物,皆有其气,气正则万物生,气乱则灾祸起。‘九炉通天香阵’并非儿戏,而是以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九种至纯之气,调和阴阳,扫除秽气,此乃大道,亦是正道。”

她一番话说得玄之又玄,却又暗合道法自然之理。

更重要的是,她给了焦头烂额的皇帝一个全新的、听上去无比高妙的解决方案。

萧玦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最终吐出两个字:“准奏。”

三日后,天坛。

九座高达丈许的青铜巨鼎,按九宫方位列阵,气势恢宏。

沈流苏一身素白祭服,立于阵前,亲手为九鼎点燃了第一缕香。

刹那间,九股截然不同又奇妙融合的香气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肉眼可见的氤氲华盖。

百官按位次列席,太子萧子瑜居于最前列的主祭位,神情肃穆。

他面前的香炉中,焚的正是沈流苏特意为其准备的九香之一——“醒魂引”。

此香以安神静心的白檀为基底,辅以数种凝神草药,气味清雅平和,与寻常安神香无异。

然而,无人知晓,其中掺入了一味早已被世人遗忘的“破妄草”粉末。

此草无毒无害,却能与一种名为“迷心藤”的慢性毒药产生奇妙的反应。

长期吸入迷心藤者,再闻到破妄草的气息,脑中被压抑的记忆碎片便会如潮水般涌现,造成短暂的幻觉与失神。

祭典开始,钟鼓齐鸣。太子萧子瑜依礼跪拜,动作一丝不苟。

一拜天地,风起云涌,九鼎香烟愈发浓烈。

二拜山河,百官屏息,空气中的燥热似乎都消减了几分。

当太子起身,准备进行第三拜,拜祭列祖列宗时,异变陡生!

他身形猛地一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击中。

原本肃穆的脸庞瞬间煞白如纸,双目圆睁,瞳孔涣散,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虚空,口中喃喃念道:“……灯……灯不能灭……灯灭了,娘就不见了……”

话音未落,他双膝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当场昏厥!

“太子殿下!”

“传太医!快传太医!”

场面瞬间大乱。

萧玦“霍”地从龙椅上站起,脸色铁青,一股滔天的帝王之怒如乌云般笼罩了整个天坛。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下祭台,看着不省人事的儿子,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阴鸷与寒意。

几名太医连滚带爬地赶来,一番急诊,为首的老太医战战兢兢地回禀:“回……回陛下,太子殿下脉象虚浮,似是……心神受扰,惊惧过度所致。”

心神受扰?在国之大典上?

萧玦猛地回头,目光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个噤若寒蝉的官员。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同样面露“惊愕”的沈流苏身上。

“传朕旨意!”皇帝的声音仿佛淬了冰,“即刻封锁东宫!任何人不得进出!将东宫所有日常用度之物,尤其是香料熏香,尽数封存,送交香衡院、大理寺、太医院三司会审!”

旨意一下,禁军雷动。

一场本该祈求甘霖的盛典,转瞬间变成了一场席卷宫廷的风暴。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冯承恩早已领了沈流苏的密令,第一个带人冲向了东宫的香库。

香库之内,一排排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名贵香料。

冯承恩目光如炬,直接略过那些贴着“贡品”标签的锦盒,径直走向库房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搬开几个积满灰尘的空箱,露出下方一块颜色略有差异的地砖。

撬开地砖,一个三尺见方的暗格赫然出现。

暗格内,静静地躺着数十包用油纸包裹的香料,包装的样式、封口的火漆,竟与十年前从沈家查抄没收的物品清单上描绘得一模一样!

冯承恩眼神一凛,他没有声张,而是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外观、重量、手感都别无二致的仿品包裹,与其中一包真品进行了调换。

在将那包真品重新放入怀中前,他指尖一弹,一撮无色无味的“显痕香灰”已悄无声息地植入了包裹的夹缝之中。

这种香灰由特殊矿物研磨而成,一旦包裹被开启或经过剧烈移动,香灰便会逸散而出,如无形的幽灵,牢牢附着在接触者的衣袖、鞋底,持续十二个时辰,非特制药水浸泡不能去除。

他将一切恢复原状,亲自监督着禁军将所有香料装箱、贴上封条,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任何第三人察觉到那电光火石间的调换。

与此同时,香衡院内,沈流苏端坐灯下,面前铺开的是近三个月所有出入宫禁物资的“清白帖”申请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