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查到的卷宗里写得清清楚楚,这支编制,正是崔家旁支亲信所掌控的私军!
“封存。”沈流苏的声音冰冷刺骨,“屋内所有香料、器具、灰烬,一丝一毫不许遗漏,全部带回百草苑,进行‘气息共振’检测。”
次日,刑部一早便递上了一份紧急奏报。
一名自称“知情人”的老香奴在刑部门前击鼓,称愿供出当年“冯德全死后接线之人”,但有一个条件——必须面见天子。
萧玦在养心殿看完奏报,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他没有允准,朱笔一挥,反将此人移交香政司录供。
审讯室内,那老香奴形容枯槁,眼神浑浊,言语颠三倒四,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他翻来覆去只强调几句话:“我没有动手……真的不是我……我只是配香……他们说,只要改个味道,没人会死……”
沈流苏静静地听着,既不逼问,也不恐吓。
直到那老者说得口干舌燥,她才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碟,里面盛着一撮昨夜从废弃香坊带回的香灰。
“你说你只是配香?”她将瓷碟递到老者面前,然后取过一面巴掌大的“显影纱”,轻轻覆盖在碟上。
紧接着,她对着碟中的香灰,轻描淡写地吹了一口气。
呼——
细微的灰尘扬起,触碰到纱面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那面纱上,赫然显现出与西市那包假货一模一样的网状紫纹!
沈流苏的声音轻柔得仿佛情人间的低语,却带着敲骨吸髓的寒意:“你说你没动手?可你的手调过的香,它认得你。这灰,也认得你。”
老香奴死死盯着那片紫色网纹,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眼中的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崩塌,“哇”地一声哭嚎出来,整个人瘫软如泥。
“我说!我都说!我是冯公公座下三大弟子之一,负责维持‘情绪调控香’的配方,公公死后,是……是新主子找到了我……”
沈流苏并未就此收网,反而命阿念放出一个惊天动地的风声:香政司秉公执法,破获伪香大案,查获可致人疯癫的致幻香饼数百斤,疑与前朝逆党余孽有关!
同时,她以香政司首使之名,在全城各处张贴告示,宣布三日之后,将于香史馆前的广场上,举行香政司成立以来的“首场公开焚伪仪式”,将缴获的所有违禁香品付之一炬,以正视听。
消息一出,朝野震动。
那些平日里最重礼法、最讲程序的官员,竟一反常态,纷纷上书,言辞恳切地反对这场“劳民伤财的作秀”,认为应将证物封存,交由三司会审。
沈流苏看着雪片般飞来的奏折,冷冷一笑,对阿念道:“他们怕的不是烧香,是烧掉自己最后一条退路。”
焚伪仪式当日,香史馆前人山人海,万民围观。
高台之上,九口巨大的青铜鼎一字排开,每口鼎前都立着木牌,详细标注着其中所盛伪香的来源与罪证。
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前八鼎伪香被依次投入烈火,呛人的烟气冲天而起。
就在最后一鼎,也是盛放着从崔家香坊缴获的“醉梦引”香饼的鼎前,沈流苏忽然抬手,制止了准备点火的执事。
她环视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清亮的声音传遍全场:“本使接到密报,今晨有人心存侥幸,试图用替身香包调换证物。既然贼心不死,不如就请这位‘有心人’亲眼看看——自己的东西,是怎么化成灰的!”
话音未落,她亲自上前,猛地揭开鼎上的盖布,却并未将香饼投入大鼎,而是从中取出一块,投入身旁一只早已备好的特制琉璃炉中!
那琉璃炉通体透明,火焰在其中燃烧的情形一清二楚。
火焰腾起的刹那,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杏仁与铁锈的诡异气味!
与此同时,一名执事高举一面巨大的显影纱,覆盖在琉璃炉的出口之上。
众目睽睽之下,那雪白的纱面,自下而上,迅速浮现出大片大片妖异的紫色网纹!
全场哗然!伪造之罪,昭然若揭!
当夜,阿念脚步匆匆地冲入沈流苏的书房,神情激动:“首使!抓到了!守卫发现一人鬼鬼祟祟潜入香政司外围的马厩,企图纵火烧毁我们运送证物的车辆,被我们的伏兵当场擒获!”
“是谁?”沈流苏正在灯下擦拭着一枚铜牌,头也未抬。
“是西市那个卖假香的青靴男子的心腹!已经全都招了!”阿念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幕后的主使,并非崔家残党,而是……而是现任礼部侍郎,徐延年!此人表面中立清流,实则竟是冯德全当年收的义子!这些年他伪装得极好,暗中一直维系着冯德全留下的香控网络!”
沈流苏手中的动作终于停下。
她抚过桌案上那份刚刚由药童们连夜赶制出来的“气息共振”检测报告,上面清晰地标注着:老香奴、青靴男子、徐延年书房熏香,三者气息同源性高达九成。
她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轻声自语:“好一招金蝉脱壳……可惜你忘了,连灰都会走路。”
她将那份报告,连同那枚刻着“边营戍字第十三队”的铜牌,一同放入一个崭新的卷宗夹,并在封皮上写下“终结编号:S11”的字样,然后将其锁入铁柜深处,静静等待着下一个自投罗网的猎物。
徐延年落网的次日,整个京城都还沉浸在礼部侍郎竟是前朝阉党余孽的震惊之中。
然而,更大的风暴,已在酝酿。
这一日,天色微明,萧玦突然下旨:即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