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臂之上,那道狰狞的“断魂契”符文剧烈地跳动起来,比烙铁更加滚烫,却未伤及她的皮肉,反而如同一条活蛇,顺着她的经脉飞速游走,最终在她心口的位置,凝成了一朵燃烧的白色香花烙印!
“啊——!”
她仰头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既像痛苦,又像解脱。
“香阵认主了!”阿念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声音都在发颤,“主上……它把你当成了……新任‘香主’!”
火光渐敛,沈流苏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深邃如渊,瞳孔中央仿佛有两簇永不熄灭的白色火焰在燃烧。
她抬手抚上心口的烙印,眸光如刀:“不是‘当成’,是我夺来的。”
萧玦死死盯着墙上那幅由鲜血绘成的开国皇后画像,太阳穴突突狂跳,一阵尖锐的刺痛贯穿脑海。
他竟从那画像中,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低语,那声音缥缈而熟悉,是他母后临终前的声音!
“香不断,龙不醒。”
他猛然踉跄后退一步,转头看向沈流苏,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与不敢置信:“这香主之位,是不是本该由皇后继承?而朕的母亲……也是被献祭的?”
“是。”沈流苏点头,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香脉需以至亲之痛为引,历代皇后皆为‘容器’,她们的荣耀与凤冠,只是为了养护魂魄,只等最后一刻被这香阵彻底吞噬。你母后没死于病榻,是被她们用‘静心香’,在这皇陵里,一丝一丝,慢慢抽干了魂魄。”
萧玦双拳骤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骨骼发出“咯咯”的脆响。
他眼中最后一点温情被彻底碾碎,只剩下冰川般的寒意和滔天杀气:“所以,她们要的不是权,是朕的命格。”
“扑通”一声,王忠跪伏于地,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他从怀里颤抖着取出一枚锈蚀的铜铃:“老奴……老奴罪该万死!老奴当年随先待入陵试香,曾亲眼见到淑妃娘娘在此地诵咒七日,之后便疯癫失语,半月后……便暴毙宫中。这铃铛……就是她最后,硬塞到老奴手里的!”
沈流苏接过铜铃,入手冰凉。
她轻轻摇晃,铃铛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在她耳中,一段破碎的、几乎被岁月磨平的残音却清晰地响起——那是她母亲的声线,夹杂着绝望的哭喊:
“别让流苏回来……门开了,她就回不了头!”
沈流苏瞳孔骤然收缩!
她终于明白,母亲临终前拼尽全力让她“把门关好”,那不是叮嘱,是警告!
一旦踏入这条香主之路,一旦亲手燃起归烬香,便再无退身之地!
就在此时,阿念腰间的传讯香囊突然震动起来,他脸色一变,急忙探查。
“主上,不好!”他急声禀报,“京城方向香氛大乱!根据各处‘闻香桩’的回报,城中至少有上百处民宅在同一时间无故焚香,所有人都陷入了昏睡,鼻腔中……流出了淡金色的液体!”
沈流苏眼神一厉:“香髓泪!”
那是凡人香魂被强行抽离体外的征兆!
阿念迅速在地上用香灰画出一副简易的京城地图,将出事地点一一标出:“主上请看,这些地点连起来,正好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而阵法的中心……正是皇宫,承乾宫!”
“呵。”沈流苏发出一声冷笑,杀意凛然,“她们知道我成了香主,便等不及了。这是提前启动了‘替命祭’——要用这万千庶民的香魂,去催生她们真正想要的、下一任‘真身香主’!”
她当即下令,声音传遍空旷的香祭室:“阿念!传令香察司,立刻封锁全城所有香铺!凡持有‘云梦香’者,一律拘押审讯,不得有误!”
子夜,沈流苏返回香语阁。
推开门的瞬间,她脚步一顿。
清冷月光下,她那张摆满了瓶瓶罐罐的沉香木案上,多了一封没有任何标记的信笺。
她走上前,并未直接拆开。
香察司主使的房间,不可能有人能如此轻易地潜入。
除非,来人对这里的机关了如指掌。
她将信笺置于一旁的熏皿之上,用温火慢烤。
随着热气升腾,空白的信纸上,渐渐显现出两行触目惊心的血书:
“甲一非首,癸九方终。”
沈流苏心头猛地一震!
“甲一”,是她手中那枚沈家香牌的编号,代表着她是“初代继承者”。
可这信上却说,“癸九”才是真正的终结之钥!
她猛然想起,在沈家老宅那口枯井之下,除了母亲的遗骸,还有一枚她始终无法激活的“代身牌”……以及王忠当年拼死从火场中救出的那个“替身”……
一个可怕的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难道自己并非唯一的幸存者?
还是说,那个所谓的“替身”,本就是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深夜,万籁俱寂。
沈流苏独坐于铜镜前,神情凝重。
她打开那个珍藏了十年的小木盒,将母亲的骨灰小心翼翼地捻出少许,混入朱砂之中,用一支狼毫小笔,重新描画左臂上的“断魂契”。
当最后一笔落下,符文完成的刹那,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面前的铜镜镜面,忽然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镜中映出的,不再是她此刻沉静坚毅的面容,而是另一个她——身穿一袭早已烧成灰烬的红裙,面容稚嫩,眼神却带着不属于那个年纪的怨毒与疯狂,正是十岁那年,身处灭门火场中的模样!
镜中的“她”咧开嘴,发出一阵无声的嘲笑,一个冰冷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响起:
“你说你是真神?可你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清楚。”
话音落下的瞬间,“砰”的一声,铜镜轰然炸裂!
无数碎片迸射开来!
与此同时,窗外一道极淡的黑影悄然掠过屋檐,快得如同幻觉。
但沈流苏的眼角余光,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人袖口露出的一截褪色的红绳——那款式,竟与她母亲遗物中的一模一样!
冷风从破碎的窗棂灌入,吹起她散落的发丝。
沈流苏缓缓抬起手,苍白的指尖在锋利的碎镜边缘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她看着镜中支离破碎的倒影,低声自语,像是在对那个黑影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你想让我怀疑自己?可以。”
“但我烧过的香,从来不会回头。”
她站起身,目光穿透黑暗,望向皇宫深处灯火通明的承乾宫方向。
今夜的风,似乎格外喧嚣,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血腥味。
既然她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掀开了底牌,那自己,也该送上一份大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