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朕,记得你(2 / 2)

“轰——”

刘忙只觉浑身剧震,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投入了熔炉之中淬炼。

无数纷乱的画面如同潮水般冲刷着他的脑海。

他看到年幼的献帝,在寒冷刺骨的冰窟之中,用冻得通红的小手,一遍遍地在冰壁上刻写着“汉”字;他看到大宦官张让,在宫殿被烈火吞噬的最后一刻,将还是孩童的自己紧紧抱在怀里,嘶声哭喊着“陛下,刘家的根不能断”;他看到在那个飘雪的冬日,自己与两个兄弟围着一口咕咕作响的火锅,那个红脸的汉子举杯高喝:“大哥,这玩意儿暖和,以后咱们就靠它,暖天下人的心!”

现代的记忆碎片与古代的身份认知,在此刻发生了无比激烈的碰撞。

刘忙的身体在现实中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煞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

城楼之上,司马孚怔怔地望着城下那番景象。

百姓的哭喊与焚香的烟气,汇成一股无形却又无比强大的力量,冲刷着他固守一生的信念。

他手中的弓箭不知何时已垂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

他看着那辆素车在万民跪拜中缓缓穿城而过,那些曾经畏惧他司马氏兵威的洛阳百姓,此刻眼中再无半分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

他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二哥司马懿在评价那个织席贩履的刘备时,说过的一句话:“刘备图的,不是天命。他要把天命,变成人人都能过上的寻常日子。”

当时他不解,现在,他懂了。

将虚无缥缈的天命,化作人间烟火,化作每一个普通人心中最朴素的渴望——回家。

这比单纯的争权夺势,要可怕一万倍。

因为权势可以被更强的权势推翻,而人心,一旦归附,便再也无法夺走。

司马孚缓缓地,缓缓地跪了下去,将那张代表着魏国法统与武力的弓,轻轻地放在了身前的积雪之中。

“我守的法统……输了。”他低声喃道,声音轻得仿佛只是一声叹息,却瞬间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仪式终了,素车停在了早已化作废墟的南宫旧殿之前。

刘忙恢复了些许清明,他走到一片空地上,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那股与人心愿力交融的气运。

只见他脚下的土地开始微微隆起,泥土自动翻滚、凝聚,最终化作一座朴实无华的坟茔。

他亲手将车上的归魂衣与那枚虎符一同放入墓中,封土掩埋。

最后,他以气运为刀,削平一块巨石,立于墓前,却未在上面刻下任何文字。

“此碑不刻功过,只记一人,曾想回家。”他对着无字碑,轻声说道。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阿土,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束在雪中顽强绽放的野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碑前。

“陛下,”阿土的眼圈红红的,“洛阳开花了。”

一阵风吹过,碑前的花瓣被吹起,在空中纷飞,如同春天提前送来的信笺。

归程的路上,车队缓缓行进。

刘忙坐在马车里,只觉得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疲惫感袭来,脑中的记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的琉璃。

他掀开车帘,看着身侧并辔而行的诸葛亮,脸上带着一丝茫然。

“孔明,”他轻声问道,“我……是谁?”

诸葛亮闻言,心中猛地一惊,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勒住马,凑到车窗前,一把抓住刘忙冰冷的手,沉声道:“主公,你是刘玄德,是汉中王。天下百姓,称您为‘归心之主’。”

刘忙看着诸葛亮眼中那不加掩饰的关切与焦急,混沌的思绪似乎被拉回了一些。

他点了点头,仿佛接受了这个说法,却又忍不住低声呢喃,像是在问自己:“可是……方才在洛阳城中,我分明……自称为‘朕’。”

他的声音很轻,随风而散。

远处的半空中,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虚幻界面悄然浮现,又迅速隐去。

“天命共契·首次使用完成。”

“警告:下次沟通,将持续更久,遗忘更深。”

车队继续前行,沉默而压抑的气氛在悄然蔓延。

诸葛亮紧紧跟在车驾旁,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忧虑。

他知道,他的主公赢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胜利,但也可能要为此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

不知行了多久,西斜的太阳将车队的影子拉得很长。

队伍前方,隐约可见连绵的山脉轮廓,那是隔绝关中与中原的天然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