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跪坐下来,泪水终于决堤。
他烧书之时,以为天下已无药可医,自己开出的方子,也终将是无用的废纸。
可他没想到,在他放弃的时候,这些他视作“愚氓”的百姓,竟自己学会了看病,自己配了方子。
“我以为天下无药可救……”庞统喃喃自语,声音哽咽,“原来……是你们自己,给自己配了方子。”
坛心,蒲元的身影如同一尊不知疲倦的铁匠神。
他以那片破碎的“忠”字鼎片为核心,将熔化的西凉精铁、坚韧的蜀地铁线麻、柔韧的荆楚慈竹丝,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古法融合,重新铸成了一盏灯。
灯的形态古拙,仿佛就是那尊小鼎的缩影,蒲元称之为——“心鼎灯”。
他将灯置于祭坛中央,毅然划破指尖,以自己的心头血为引,点燃了灯芯。
刹那间,一束并非明黄,而是流质黄金般的火焰冲天而起。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有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照进人的心底。
光芒笼罩下,刘忙心口处那原本黯淡的金流,竟微微涌动起来,在他身后,一尊破碎的巨鼎虚影若隐若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执念共鸣”效果提升,“民愿共振”效果叠加,鼎心境修复进度:23%】
小鼎精魄高高举起手中的残片,声音里充满了骄傲与激动:“王的心,比鼎还硬!”
长安城外,数万铁骑静静地矗立在夜色中,铁甲与寒风摩擦,发出肃杀的低鸣。
马超身披银甲,立马于阵前,他身上那件华贵的锦裘披风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露出手臂上那个粗糙的臂章,上面“同田军”三个字,在火把的映照下,仿佛在燃烧。
大军早已抵达,却迟迟没有接到进攻的命令。
一名传令兵策马而来,焦急地问:“将军,为何还不攻城?城中必有内应,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马超没有回答,只是沉声问道:“坛上,可有挂出我大哥‘同田同命’的旗帜?”
传令兵一愣,随即摇头道:“回将军,未见旗帜。但是……但是坛下的百姓,自发用田里的麦穗,在地上铺满了‘同田同命’四个大字,几乎……铺满了整个祭坛周围。”
马超闻言,身体微微一震,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脑海中浮现出刘忙那张永远带着三分惫懒、七分真诚的脸。
大哥不信天,不信命,甚至不信权位,他唯一信的,就是他们这些一同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兄弟。
可自己呢?
自己却因为几句谣言,因为所谓的“大局”,就对他生出了疑心。
他猛地睁开眼,从亲卫手中夺过一囊烈酒,拧开塞子,将酒液尽数倾倒在身前的黄土地上。
“此酒,祭我马超的疑心!”他声如洪钟,响彻三军,“从今往后,我只信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再不信他人搬弄之口舌!”
夜色渐深。
昏迷中的刘忙,意识却沉入了一片混沌的时间长河。
他体内的力量在“心鼎灯”的照耀下被催动,“溯因之瞳”自行开启,回溯向了那个他从未触及,却与庞统执念最深的节点——庞统之母病逝之日。
画面流转,他看到了一座破败的县衙后院,一个瘦弱的妇人躺在柴草堆上,气息奄奄。
而在她身边,一个同样年幼的少年庞统,正绝望地哭泣。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杂役服饰,脸上抹着灰的少年悄悄溜了进来。
那少年的身份,是县令府上一个不起眼的仆役,是那个大宦官“张让”挂名的义子。
少年看着那对可怜的母子,犹豫了片刻,从怀里掏出半块干硬的饼,那是他自己一天的口粮。
他将饼塞到妇人手中,又飞快地跑开了,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那张少年的脸,赫然便是少年时的刘备。
画面破碎,刘忙的意识回归身体,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轰鸣作响。
【“气运真相”模块补全——宿主与英灵执念早已在因果之初产生交集,共鸣效果倍增!】
昏迷中的刘忙,唇角似乎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仿佛在做一个悠长的梦,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呢喃逸出:“原来……我们早就认识了。”
祭坛上,阿丑用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地为刘忙擦去嘴角的血迹。
她的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无生府主。
做完这一切,她将那支烧焦的木簪,重新、郑重地插回了刘忙的衣襟之内,紧贴着他的心口。
“这一刀,”她低下头,在他耳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我还给你了。”
就在这时,远方的地平线上,先是亮起了一个火点,随即,那个火点迅速拉长、变宽,化作一条蜿蜒的火龙,正以雷霆万钧之势,破开深沉的夜幕,向着祭坛的方向狂奔而来。
大地,开始微微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