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烛火摇曳,将一个伟岸的身影投射在帐壁上。
曹操正独自一人坐在案前,轻轻抚摸着那口装着夏侯渊首级的木匣,浑浊的泪水顺着他深刻的皱纹滑落。
他像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悲伤得无以复加。
然而,就在刘忙以为自己窥见了这个枭雄内心最柔软的一面时,曹操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变得冰冷而锐利,嘴角甚至牵起一丝不屑的冷笑。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帐,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敌人宣告:“刘备?哼,不过一织席贩履之徒,靠着一个义子撑场面,凭着几个老卒打天下。演,接着演,我倒要看看你这出戏能演到几时。”
远在三十里外的刘忙心头猛地一震,共感险些中断。
他看穿我在演戏?
不……不对。
刘忙迅速冷静下来,他从曹操的自语中捕捉到了一丝外强中干的意味。
那不是洞悉一切的自信,而是一种自我安慰式的警惕。
他不是看穿了我的戏,他是怕……怕我也能看懂他正在演的这出“哀兵复仇”的大戏!
这个发现让刘忙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原来,你也在害怕。
法正悄然来到他身后,递上一件披风。
“夜深露重,主公当心身体。”他顺势在刘忙身边坐下,低声献计:“曹操生性多疑,若见我军如此‘仓皇’撤退,必然会怀疑其中有诈,不敢轻易追击。依我之见,不如在米仓峡设下空营,遍插旌旗,夜夜燃起冲天大火,虚张声势三日。待他疑心渐消,派兵探查之时,我军主力早已在断龙谷口设下埋伏,以龙骑精锐断其后路,一举可将他派出的先锋部队合围!”
刘忙听完,却缓缓摇了摇头。
“孝直,此计虽稳,但格局小了。我们钓的不是曹军的先锋,而是曹操本人。”他站起身,遥望着远方曹营的火光,眼中闪烁着疯狂而自信的光芒,“不够,这还远远不够。光让他怀疑还不行,我们要让他亲手打消自己的怀疑,让他……心甘情愿地自己走进我们为他准备好的陷阱。”
他转头对法正下达了一连串匪夷所思的命令:“传令下去,让黄忠老将军把他那身最宝贝的银鳞轻甲脱下来,立刻送到我们丢弃的大营帅帐之中,就挂在帅位之上。另外,替我写一封书信,就留在帅案上,字要写得潦草仓促,内容只有八个字——老将已死,蜀中无人。”
次日清晨,曹军探马果然带回了惊人的消息:“报告丞相!蜀军大营已是人去楼空,昨夜连夜遁逃!营中一片狼藉,我们在其帅帐的帅位上,发现了蜀将黄忠的盔甲,案上还留有一封绝笔信!”
曹操接过那封信,看着上面那八个字,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哈哈哈哈!刘备果然是鼠辈!黄忠一死,他便吓破了胆,连阳平关都不要了!传我将令,全军即刻开拔,不必休整,长驱直入,直扑定军山!我要亲手拿下刘备的脑袋,祭奠妙才在天之灵!”
号角声响彻云霄,曹军主力化作一条势不可挡的巨龙,沿着蜀军“溃逃”的路线,气势汹汹地扑向定军山。
一路上,赵云严格执行着刘忙的命令,率领一队轻骑在前方节节后撤,不断与曹军前锋接触,却又一触即走,绝不恋战,完美地扮演着诱饵的角色。
马超跟在刘忙身边,眼看着曹军一步步深入汉中腹地,早已是心痒难耐,几次三番地请战:“主公,为何还不出击?曹军阵型拉得如此之长,首尾不能相顾,正是我们侧翼突袭的大好时机啊!”
刘忙只是不紧不慢地骑在马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望向远方那处形如卧龙的山谷,平静地说道:“孟起,别急。杀人,要挑个好地方。等他走到那个‘该死’的地方,你再让他死不迟。”
黄昏时分,血色的残阳将秦岭的群山染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
曹操的大军主力终于如同被牵引的洪流,悉数涌入了狭长的断龙谷。
刘忙此刻正静静地立于断龙谷一侧的山巅之上,俯瞰着下方蜿蜒行进的火龙。
他缓缓闭上双眼,共感能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全力开启——这一次,他的感知不再是模糊的画面,而是精确到了极致的细节。
他能“听”到曹操战马沉重的呼吸声,能“听”到曹操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他甚至能“感应”到,随着山谷中湿气的加重,曹操右肩那处早年留下的旧伤,正泛起一阵阵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痛。
猎物,已经完全进入了猎场。
刘忙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红色令旗,山风将他的衣角吹得笔直。
他望着谷中那个骑在爪黄飞电上、志得意满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阿瞒,你千里奔袭,口口声声为的是复仇……可你知道吗?我等你这么久,为的,是把你,也变成‘老将的注脚’。”
令旗尚未挥落,整个山谷的光线却仿佛在这一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抽走,骤然黯淡下来。
天空不知何时已聚拢了厚重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山巅之上,四周的空气变得粘稠而压抑,风雷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