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手持那份从樊口拓印回来的《浮台布设录》,静静地听着,面沉如水。
当听到虞翻提议派水鬼夜探时,他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击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他抬起眼,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绝:“准了。告诉他们,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打草惊蛇,速速回报。”
是夜,月黑风高。
五名精悍的江东水鬼如幽灵般滑入冰冷的江水,借着夜色的掩护,朝虞翻所指的水域潜去。
江心水流湍急,暗流涌动,但这一切都阻挡不了他们的脚步。
他们很快就抵达了其中一处被标注为“浮台损毁”的水域。
拨开层层水草,借着从怀中取出的避水珠发出的微光,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江底并非空无一物,而是一个巨大的、用铁链锚定在江床上的沉箱!
沉箱由坚固的巨木和铁皮构成,上面布满了复杂的水纹符咒。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沉箱顶部,赫然固定着一个巨大的金属基座,那分明是用来安装重型连弩的机括底座!
虽然基座上的弩臂和弓弦都已不见,但那狰狞的结构足以说明一切。
一名水鬼小心翼翼地上前触摸,发现基座接口处有明显的熔毁痕迹,似乎是被人为破坏了。
但这并不能减轻他们内心的震撼。
这东西,只要装上弩臂,就是一架能从水下发射的杀戮机器!
五人不敢久留,迅速记下沉箱的位置和结构,悄然返回。
当带着水腥味的密报和绘制的草图呈现在周瑜面前时,整个中军大帐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虞翻脸色煞白,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都督!刘备果然包藏祸心!他竟在江心暗布水下杀阵,其图谋的,正是整个长江水道的控制权!”
周瑜的拳头在案几上捏得咯吱作响,英俊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
他一把抓起那份《浮台布设录》,狠狠摔在地上。
“好一个刘玄德!好一个仁义之君!赤壁之战,我助他死里逃生,他却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给我埋下了这等东西!”
“都督息怒!”鲁肃快步上前,捡起竹简,劝道,“此事或有误会。刘备兵少,于江心设些防御工事以求自保,也情有可原。未必就有与我军为敌之心啊。”
“子敬,你太天真了!”这次开口的,是站在一旁始终沉默的阚泽。
他声音低沉,却字字诛心,“都督可还记得,赤壁火起于何处?正是曹军中军连环船。是谁,最早提出火攻之策,并助我军断了曹军后路?如今,他又在江心藏匿重械……此人谋深似海,行事滴水不漏,今日能助我等火烧赤壁,明日未必不能水淹江东。此人,不可不防!”
阚泽的话像一盆冷油,浇在周瑜心头那团愤怒的火焰上,让它燃烧得更加猛烈。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生。
他仿佛看到了刘备那张温和笑脸背后,隐藏着的无尽野心。
与此同时,樊口城头,刘忙凭栏而立,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袂。
刘忙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法正的表演,虞翻的发现,阚泽的煽风点火,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那个沉箱连弩基座,是他特意从系统商城兑换的“战损版道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唯一的用途,就是用来当一个完美的“证据”。
“查吧,尽情地查吧。”他轻声自语,目光投向江东的方向,深邃如夜,“你们查得越深,就会越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个‘真相’。”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天空。
赤壁一战,曹操虽然元气大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那头沉睡的北方雄狮,绝不会容忍这样的奇耻大辱。
它的爪牙,随时都可能撕破夜幕,再度南下。
江东的注意力已经被他成功吸引到了樊口,吸引到了所谓的“水下大阵”上。
周瑜此刻,恐怕正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防备他这个“心怀叵测”的盟友吧。
刘忙缓缓收回目光,江面上的风似乎变得更冷了些。
他知道,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而这樊口的水,注定要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更深,更浑。
周瑜以为看清了水下的秘密,却不知,真正的危险,从不来自于看得见的地方。
那从北方吹来的寒风,正悄然带来一丝淡淡的铁锈与血腥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