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惺惺作态!”满宠冷笑一声,便要将书信撕碎。
可就在他撕开一角的瞬间,信中附带的一幅画卷滑落出来。
他下意识地接住,展开一看,整个人却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画上,是一个皮肤黝黑、筋骨强健的老农,正牵着一头壮硕的黄牛,在金色的阳光下奋力犁田。
田地肥沃,生机勃勃。
而在老农身后的田埂上,立着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用粗陋的笔迹写着一行醒目的大字:
“我乃徐州旧民,曾为曹军裹挟,亲手杀死曹兵三人。今蒙刘皇叔不弃,得耕此田,以此赎罪。”
那一瞬间,满宠心中的滔天怒火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
他拿着那幅画,久久无言。
信可以伪造,言辞可以修饰,但这幅画所展现出的景象,以及那块木牌上的字,却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当夜,满宠没有发兵。
他独自一人来到黄河渡口,背手而立,遥望着对岸徐州方向星星点点的灯火。
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也吹乱了他的心。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杀人者,非但无罪,反得其田以安身立命……若民心皆如此,我等手中这百万刀锋,又有何用?”
同一片月光下,许都,皇宫深处。
曹操没有在丞相府,而是独自一人站在高高的观星台上。
他身着常服,仰望着天空中那轮渐渐趋于圆满的明月,月光清冷,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块象征身份与权力的玉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他眼中的疑云越来越浓,荀彧、郭嘉、程昱……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和面孔在他脑海中不断闪过,与那些恶毒的流言交织在一起,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越收越紧。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曹操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那块温润坚硬的玉笏,竟被他生生捏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局已动,而风,远未停止。
远在徐州的刘忙,也收到了来自许都和黎阳的全部情报。
他静静地听完法正的汇报,脸上没有丝毫得意之色,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他挥手让众人退下,独自回到书房。
那卷图谱依旧悬浮在空中,散发着幽光。
曹操的头像已经黯淡下去,旁边的“多疑”二字也隐入黑暗。
刘忙的目光在图谱上缓缓移动,掠过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他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下一个目标。
攻心之策,一击见效,但这只是开始。
曹操的多疑是根植于骨髓的,一旦这颗种子发芽,便会自行疯狂生长,暂时无需再添柴火。
而要彻底击垮曹氏集团,仅仅动摇其主帅的内心还远远不够,必须剪除其最得力的臂助。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另一个光点之上。
对付曹操,用的是“疑”,动摇的是他的信任根基。
但对付接下来这个人,却需要用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
因为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并非源于不自信,恰恰相反,是源于那份足以傲视天下的……绝对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