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烛火摇曳,将一道道身影拉得颀长。
法正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在寂静中如金石落地,掷地有声。
他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仿佛一柄无形的利刃,精准地切开了敌人盘根错杂的脉络。
“西市布庄为首,是其指挥中枢;城外渔村为足,乃其讯息渡口;南门驿站为手,为其人员中转。此三地互为犄角,呈品字形拱卫其核心机密。若只攻其一,则如敲山震虎,另两处必闻风而逃,徒留空壳。”
法正抬起眼,眸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直视着主位上的刘忙:“故,欲除此瘤,必行雷霆之势。三路并进,同时发难,一击毙命。时间,定在子时三刻,夜深人静,万物俱寂,乃天赐良机。”
“可。”刘忙只说了一个字,却重逾千斤。
命令迅速下达到了影耳营。
被称为阿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走出大帐,他那张丑陋的面容在夜色下显得愈发森然。
他召集了十二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孩童,这些孩子眼中没有同龄人的天真,只有狼一般的警惕与凶狠。
“猴子、瘦丫、三郎,你们三人去西市布庄后巷,泼桐油,备火石,听号令行事。”
“二狗、铁头、小花,你们去渔村码头,那里有他们备好的快船,割断缆绳,凿穿船底。”
“其余人随我,去驿站马厩,在他们的坐骑草料中,投入足量安神草。我要他们的马,比死猪还安分。”
孩子们领命,如十二道鬼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深沉的夜色。
另一边,胡车儿被单独叫到了刘忙面前。
他手中的,是一封伪造的密信。
“这是最后一次。”刘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把信送过去,告诉他们,我因粮草不济,军心浮动,已动了亲征汜水关,行险一搏的念头。大军将在三日后拔营。”
胡车儿接过那封信,入手微沉,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
他的手,控制不住地轻颤了一下,随即又被他死死攥紧。
他沉默了许久,喉结滚动,才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主公,若我……回不来了呢?”
这是一个必死之局。
他送出这封假情报,就等于将自己彻底暴露在敌人的屠刀之下。
一旦刘忙的清剿行动开始,他这个“信使”,就是第一个被灭口的对象。
刘忙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如渊,仿佛能洞悉人心。
他没有说“你一定会回来”之类的空洞许诺,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你若死,我会将你的名字刻在义士碑上,你的家人,我养。你若活,待我攻破汜水关,你便是我帐下先锋校尉。”
没有虚假的抚慰,只有最实在的承诺与荣耀。
胡车儿高大的身躯微微一震,眼中的迷茫与恐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狠厉。
他重重地一点头,将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紧贴着胸膛,而后转身,没有丝毫留恋,大步流星地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帐外,关羽如一尊铁塔般矗立,他抚着长髯,看着胡车儿远去的背影,低声问:“大哥,此人反复无常,当真信得过?”
刘忙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远方黑暗的尽头,那里是敌人盘踞的巢穴。
“我不信人。”他淡淡道,“我信的是局。在这盘我亲手布下的死局里,他想活,就只能按我的规矩走。是忠是奸,子时三刻,自见分晓。”
子时三刻,三声凄厉的夜枭啼鸣划破夜空,这是行动的信号。
西市布庄,周仓一脚踹开后门,带着一队精壮的屯田民兵如猛虎下山般冲了进去。
后巷早已被泼满了桐油,一点火星落下,瞬间燃起熊熊烈焰,封死了所有退路。
屋内,几名细作正在惊慌失措地焚烧名册,为首之人见状,目眦欲裂,抽出短刀便要负隅顽抗。
然而他面对的是周仓,那柄厚重的鬼头刀带着风雷之声当头劈下,只一合,便将那首领劈翻在地,死死踩住。
几乎在同一时刻,城外渔村码头,月光被乌云遮蔽。
阿丑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名正欲解开快船缆绳的信使身后。
信使刚察觉到异样,一只冰冷的手便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寒光一闪,信使软软倒地。
阿丑熟练地从他怀中搜出一枚蜡丸,捏碎后,里面是一张字条,上面是李儒的亲笔密令:“若刘备三日内拔营异动,即刻焚其后方粮仓,不得有误!”阿丑的
南门驿站,法正带着一队人马长驱直入。
这里的守卫早已在混入了安神草的酒水中沉沉睡去,马厩里的战马也东倒西歪,鼾声如雷。
法正没有理会这些,他径直走到一处马槽前,命人将草料全部搬开,撬开底部的石板,一个油布包裹的铁盒赫然出现在眼前。
打开铁盒,里面不仅有他们与洛阳联络的暗号本,更有数封董卓与冀州牧韩馥往来的私信副本,内容触目惊心。
布庄的混战最为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