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深夜,汜水关外的风仿佛都带着一股肃杀的铁锈味。
刘忙站在营寨的望楼上,看着下方五百名衣衫褴褛、装备杂乱的士卒集结。
他们大多面带菜色,眼神里透着长久以来的疲惫与麻木,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周仓一身破旧皮甲,大步流星地走到望楼下,瓮声瓮气地抱拳道:“主公,人已到齐,何时出发?”
刘忙从阴影中走下,亲自为周仓整理了一下歪斜的头盔,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夜色中的鬼神:“记住我说的,动静要大,场面要乱,火把有多少点多少,战鼓擂得震天响。但一看到关上火起,立刻就跑。”他顿了顿,拍了拍周仓粗壮的臂膀,一字一句地补充道,“要败得越惨越好,但记住,你们一个都不能少着回来。”
周仓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心领神会的狞笑:“主公放心,论打胜仗仓或许还需磨练,但论如何丢人现眼地逃跑,俺是行家!”
一声令下,这支拼凑起来的“奇兵”便如同一群乌合之众,举着数百支火把,敲着破锣烂鼓,朝着汜水关的方向冲去。
他们的呐喊声稀稀拉拉,毫无章法,与其说是进攻,不如说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
关墙之上,西凉军的哨兵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
华雄披甲持刀,登上关楼,看着下方那片混乱的火光,不禁嗤笑一声:“刘备是无人可用了吗?派这么一群老弱病残来送死?”
周仓领着人马冲到关下百步之处,刚命人擂起战鼓,还没喊出第二声挑战,关墙之上瞬间亮起了千百支火把,如同白昼。
紧接着,关门大开,华雄一马当先,率领着铁甲精骑如潮水般涌出,那股扑面而来的杀气,让周仓手下那些本就是装模作样的士卒们瞬间真的白了脸。
“西凉军有准备!快撤!快撤!”周仓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第一个调转马头,动作之迅捷,演技之精湛,仿佛身后有猛虎追赶。
五百人顿时作鸟兽散,丢盔弃甲,连推着几车“粮草”的辅兵都“慌不择路”,将板车直接扔在了路上,转身就跑。
华雄见状,更是得意,纵马狂追。
西凉军的追击并未持续太久,只是象征性地斩杀了几个掉队的“假人”,便开始兴高采烈地打扫战场。
缴获的破烂军械堆积如山,甚至还有几车看似宝贵的粮草。
华雄大喜过望,连夜向中军大帐报功,声称刘备主力夜袭,被他一战击溃,斩敌数百,缴获无数。
然而,这份捷报送到李儒案前时,这位董卓麾下最顶尖的智囊却只是捻着胡须,面无表情。
他没有看战报,而是先审问了那个混在溃兵中,被华雄“俘虏”过来的胡车儿。
胡车儿被带入帐中时,浑身泥污,衣甲破碎,脸上还带着几道逼真的血痕,他跪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将早已背熟的“战况”一五一十地道出:“军师饶命!小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刘备军中早已士气低靡,此次夜袭本就是强弩之末。他……他还将后营主力都调到了前线,连……连存放火药的府库,都只留了二十个老卒看守!”
李儒的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寒光:“后营空虚?刘备是蠢货不成?”
“千真万确!”胡车儿磕头如捣蒜,“小人一个远方表兄就在后营当差,是他亲口说的!刘备此人,好大喜功,刚愎自用,以为我们西凉军不敢出关,这才敢如此托大!”
李儒挥了挥手,让人将胡车儿带下,目光转向了那些被当作证物呈上来的缴获品。
他拿起一枚军令的残片,上面用泥金写就的“振威校尉”四个字虽已模糊,但印信的朱泥痕迹却清晰可见。
他又拿起一根箭杆,尾羽处的编号工整,是官造制式,绝非寻常乡勇私兵所能仿制。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一口不起眼的行军铁锅上,锅底的烟火气下,赫然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刘”字。
这私人物品,最能打消人的疑虑。
李儒沉默了许久,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帐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与此同时,刘忙的营帐内,灯火通明。
法正站在沙盘前,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竹竿,神情笃定地分析道:“李儒生性多疑,华雄的捷报和他缴获的那些‘证据’,只会让他信上三分。他会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但也会怀疑这是一个陷阱。”
他用竹竿在沙盘上轻轻一点,指向刘忙后营的位置:“所以,他若信,必然会集结主力,从南面奇袭,直取我军粮草辎重所在。但他多疑,就一定会派出最精锐的细作,再次潜入我军大营,以求证胡车儿所言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