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说话,炭窑内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顺子那令人心悸的喘息。山猫拿出仅存的一点食物和水,分给大家。没有人有胃口,但都知道必须强迫自己吃下去,才能维持体力。
陈峰只勉强咽下了一小块硬得像石头的黑列巴,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靠在冰冷的窑壁上,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冷。后背的伤口似乎已经麻木,但内腑的灼痛和强烈的虚弱感,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他看着身边这些伤痕累累、却依旧紧紧跟随他的兄弟,看着昏迷不醒的赵山河,听着窑口那逐渐微弱的、属于顺子的生命余响,一股巨大的责任感和深切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压垮。
“队长……你怎么样?” 王铁锤凑过来,担忧地看着陈峰苍白的脸。
陈峰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猛地一阵剧烈咳嗽,他赶紧用手捂住嘴,咳完之后,掌心赫然出现了一抹刺眼的鲜红!
内出血!
王铁锤和栓子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煞白!
“队长!”
陈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声张,用雪悄悄擦掉手上的血迹,低声道:“没事……还……死不了……”
然而,他的身体状况,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绝望的气氛,如同窑外渐渐浓重的夜色,笼罩了每一个人。
就在这时,靠近窑口负责警戒的山猫,突然身体一僵,压低声音急促道:“有……有动静!”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屏住呼吸凝神倾听。
窑外,风雪声中,似乎夹杂着一种细微的、像是很多只脚踩在雪地上的沙沙声,正在由远及近!而且,不止一个方向!
是狼群?还是……鬼子?
就在众人心脏狂跳,握紧手中几乎成了摆设的武器时,窑口那边,原本气息奄奄的顺子,不知何时竟然挣扎着,用被捆缚的身体,一点点地、极其艰难地……挪出了炭窑!
他回过头,用那双已经几乎失去焦距、却带着一种奇异决绝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窑内的众人,尤其是深深看了一眼靠在窑壁上的陈峰。那眼神复杂无比,有痛苦,有恐惧,但最终,却定格为一种……解脱和毅然。
然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嘶哑的、却异常清晰的呐喊,不是日语,也不是中文,而是一种谁也听不懂的、仿佛源自远古部落的、充满悲怆和某种仪式感的短促音节!
喊出这一声后,他猛地向外一滚,消失在了窑外的风雪和黑暗之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窑外那沙沙的脚步声骤然停止,随即,响起了一阵低沉的、仿佛被激怒的野兽般的咕噜声,以及……快速远去的追逐声!
顺子……他用自己的身体和生命,引开了未知的危险!
炭窑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明白了顺子那无声的、最后的抉择。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壮和酸楚,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恐惧和绝望。
陈峰看着空荡荡的窑口,看着外面呼啸的风雪,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