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但随即又被担忧取代:“危险吗?”
“我们会小心的。”陈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照顾好他,也照顾好你自己。”
林晚秋看着陈峰坚毅的眼神,心中的慌乱稍稍平复了一些。她点了点头,重新专注于照顾赵山河。
这一夜,对于隐藏在松林坡地的两支队伍来说,都显得格外漫长。希望与疑虑,生存与风险,如同冰原上交织的寒风,吹拂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王铁锤、栓柱和另一名战士,就跟随着两名抗联的侦察员出发了。陈峰站在窝棚口,望着他们消失在山林中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整个白天,营地里的气氛都显得有些压抑和焦灼。队员们尽量休息,恢复体力,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感。陈峰则和李正以及几个抗联的骨干,进一步推敲着晚上的行动细节,包括接应、撤退路线以及出现意外情况的预案。李正表现得依旧很配合,提供的路线和情报也都很具体。
然而,陈峰心中的那丝不安,并未随着计划的完善而消散,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滴,缓缓扩散。
下午,太阳西斜,山林间的光线开始变得昏暗。就在陈峰越来越焦躁时,王铁锤三人终于回来了。
他们带回了详细的侦察情报:医疗点的情况与李正描述的几乎一致,位置、守卫、那辆傍晚出发的马车……都得到了证实。甚至王铁锤他们还偷偷靠近观察了,确认帐篷里堆放着不少木箱,上面隐约可见红十字标志。
“队长,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王铁锤汇报完,挠了挠头,似乎也觉得自己之前的警惕有些多余,“伪军守卫很松懈,都在烤火聊天,那辆马车也准时出来了,就两个人押着。”
栓柱也补充道:“我们绕着小河和撤退路线都看了一遍,没发现鬼子埋伏的迹象。”
一切似乎都在指向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陈峰仔细听着,目光却紧紧盯着王铁锤和栓柱的眼睛:“你们确定,没有任何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哪怕是最微小的?”
王铁锤和栓柱互相看了一眼,努力回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虑了?陈峰皱紧了眉头。那声“走火”或许真的只是意外?李正的不自然或许只是长期紧张战斗下的疲惫?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那个跟去侦察的年轻战士,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道:“队长……我……我好像看到一点……不知道算不算……”
“说!”陈峰立刻看向他。
“就是在我们看马车的时候,”年轻战士有些不确定地说,“我好像看到……看到拉车的马……左边那匹的蹄铁……好像……好像特别新,跟右边那匹不太一样……而且,赶车的那个伪军,下车撒尿的时候,腰里别的好像不是王八盒子(南部十四年式手枪),像是……像是镜面匣子(毛瑟军用手枪)的枪套……我也没太看清,就是晃了一眼……”
蹄铁新旧不一?伪军用镜面匣子?
这两个细节极其微小,甚至可能只是巧合或者看错了。但在陈峰听来,却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
运送污物的马车,马蹄铁需要那么新吗?底层伪军,能配备比日军军官还好的镜面匣子?
一股寒意瞬间从陈峰的脊椎窜上头顶!佐藤英机的脸仿佛就在眼前冷笑!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精心布置、几乎完美的陷阱!李正……或者说,这个“李正”和他的人,很可能已经出了问题!
“队长,怎么了?”王铁锤看到陈峰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急忙问道。
陈峰没有立刻回答,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扫向李正所在的那个窝棚。他看到李正似乎正和吴老蔫低声说着什么,眼神偶尔瞟向这边。
信任彻底崩塌!
现在怎么办?立刻翻脸?对方有二十多人,而且在这片他们更熟悉的区域,一旦动手,他们这三十多个疲惫之师胜算渺茫,赵山河和其他伤员必死无疑。假装不知,按计划行动?那无疑是带着所有人往火坑里跳!
陈峰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他必须立刻做出决断,一个关乎这五十多人性命的决断!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凝重的表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果决。他对着王铁锤和栓柱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平静:“好,情况清楚了。你们辛苦了,先去休息,准备晚上的行动。”
然后,他转身,大步向着李正的窝棚走去。他的右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手指却微微勾动,对着隐藏在附近阴影里的一个自家兄弟,打出了一个极其隐晦、代表“最高警戒,准备应变”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