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朗机航海士费尔南多的加入,如同给泉州造船坊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他不仅带来了更为精巧的罗盘(他称之为“指向仪”)制作与校准技术,还凭借其丰富的远洋航行经验,对大雍正在改造和新建的船只提出了许多宝贵建议。
例如,他指出现有海船在抗风浪结构和帆索系统上尚有不足,并亲自参与改进了船舵设计,使其在恶劣海况下更易操控。更重要的是,他凭借记忆和有限的测绘工具,结合大雍原有的海图,绘制了一幅远比当前大雍水师所用更为精确、详细的东南沿海至倭国、琉球一线的航海图,上面清晰地标注了主要航道、暗礁区、可避风的港湾以及大致航程。这幅图的价值,对于即将进行的远航而言,无可估量。
陈彦对此大喜过望,重重赏赐了费尔南多金银绸缎,并正式授予他“水师航海总顾问” 的职衔,配给优渥的住所和仆役,让其能安心效力。
人才、兵源、技术准备逐渐就绪,陈彦开始着手最核心的一环——贸易货物。他亲笔撰写了一封密奏,派快马以六百里加急送往洛阳。在奏疏中,他详细禀明了泉州水师重建的积极进展,强调了远航倭国进行试探性贸易以开辟财源、同时侦察敌情的必要性与可行性,并恳请皇帝敕令户部,紧急调拨一批优质的景德镇瓷器、苏杭丝绸、以及云南普洱茶等倭国市场急需的贵重商品至泉州,作为首航的贸易资本。
皇帝赵宸收到奏疏,览毕后龙心大悦。陈彦的办事效率远超他的预期。他立刻朱批准奏,并严令户部、工部以及相关地方官员,以最高优先级办理此事,不得有任何延误和克扣。于是,来自景德镇的精品瓷器、苏杭的绚烂绸缎、云南的醇厚茶饼,被小心翼翼地打包、装车,由精锐官兵护送,沿着官道、水路,源源不断地运往泉州港。
与此同时,泉州船厂也传来了好消息。经过工匠们日夜赶工,以及费尔南多的技术指导,首批两艘经过强化改造、适合远洋航行的大型福船(兼具运输与战斗能力)以及五艘护卫用的艨艟战船已顺利下水,其余船只的改造和新建也在加速进行。
这一日,风和日丽,泉州港内旌旗招展。陈彦率领一众官员和费尔南多,登上了新下水的旗舰“镇海号”福船,进行首次试航。船只驶出港湾,面对开阔海面上的风浪,船体稳如泰山,舵效灵敏,帆具操纵顺畅,远超旧式战船。
“好船!真是好船!” 陈彦站在高大的船楼上,迎着海风,看着脚下这艘凝聚了无数心血的巨舰破浪前行,心中豪情万丈。费尔南多也在一旁不断点头,用生硬的官话夹杂着手势称赞:“大人……船,很好!比我们……佛朗机的,不差!”
试航圆满成功,标志着大雍新的远洋船队已初具雏形。
几天后,第一批从内陆运抵的贸易货物——数百箱精美瓷器、数千匹鲜艳绸缎、数百担上等茶叶——顺利抵达泉州港码头,堆积如山。
陈彦立即下令,调集早已准备就绪的水师官兵,在严格监督下,将这些价值连城的货物小心搬运上已完成试航的镇海号及另一艘大型货船“安远号”,并配足淡水和粮秣。
三日后,清晨,泉州港。
朝阳初升,海面金光粼粼。以“镇海号”为旗舰,包括“安远号”货船、五艘艨艟战船以及十余艘担任警戒、联络的中小型海鳅船、快艇在内的混合船队,共计二十余艘船只,在港湾内列阵完毕。五千余名经过数月严格训练的水师官兵精神抖擞,各就各位。
陈彦一身戎装,站在“镇海号”的船头,进行了简短的誓师。他并未言明真正的商业目的,而是以“宣慰藩属、展示国威、清剿残寇”为名,激励将士。
“启航!” 随着陈彦一声令下,号角长鸣,战鼓擂响。巨大的船帆依次升起,饱受风势。锚链哗啦啦收起,庞大的船队缓缓驶离码头,劈波斩浪,向着东方,向着那片充满未知与机遇的倭国岛屿,开始了首次远航。费尔南多作为航海顾问,与经验最丰富的舵工、火长一起,坐镇舵舱,负责指引航向。
航行并非一帆风顺。船队遭遇过风浪,也遇到过浓雾。但在费尔南多的罗盘和航海图指引下,以及全体船员们的共同努力下,一次次化险为夷。漫长的航程中,陈彦仔细考察着船队的航行能力、船员们的适应情况,并不断向费尔南多请教海洋气象、洋流等知识。
大约一个月后,了望斗上的水手发出了激动的呼喊:“陆地!看到陆地了!”
所有人都涌上甲板,向着东方眺望。只见海天相接处,一道绵长的、青黑色的海岸线逐渐清晰。根据费尔南多的判断和海图比对,那里就是倭国的九州岛沿岸。
船队在外海下锚暂泊。陈彦召集各船指挥官,下达了最终指令:
“诸位,前方便是倭国。我等此行,首要在于试探、接触,而非征战。因此,不宜大队人马贸然闯入,以免引起对方恐慌和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