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彦于河北腹地疲于奔命,疏导洪水、救治灾民,好不容易将几处重灾区的局势稍稍稳定下来,准备继续向更偏远的州县推进时,一匹来自景州方向的快马,携带着染血的军报,冲破层层阻碍,终于将一份惊天噩耗带到了他的面前。
“报——!钦差大人!景州急报!景州阜城县……发生大规模民变!灾民攻破县城,抢夺粮仓!团练使李汶大人已率郡兵前往镇压!乱民头目已被诛杀,但……但乱民四散奔逃,裹挟甚众!更……更可怕的是,逃难人群中已发现瘟疫症状!如今疫情似有在景州蔓延之势!景州太守王归之已下令封锁消息,并……并试图将患病百姓驱赶出城,任其自生自灭!”
“什么?!民变?!瘟疫?!驱赶病患?!” 陈彦闻报,如遭五雷轰顶,脸色瞬间煞白!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以最恶劣的方式爆发了!民变尚可疏导,但瘟疫一旦失控,再加上官府如此愚蠢冷血的处理方式,那将是灭顶之灾!整个河北赈灾大局,都可能因此毁于一旦!
“景州太守王归之……李汶……吴良德……” 陈彦咬牙切齿地念出这几个名字,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早已从沿途零散的信息中,对景州官员的贪腐无能有所耳闻,却没想到他们竟能昏聩狠毒至此!
“不能再等了!” 陈彦猛地站起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做出决断。他唤来麾下最得力的昭武校尉张焕,沉声下令:“张校尉!本官命你率两千精锐,携带剩余一半粮草药材,继续按原定路线向北推进,安抚沿途灾民,疏导积水,防控疫情!遇事可临机决断,但务必以安抚为主,严禁滥杀!本官要亲自去一趟景州,处理这场人祸!”
“末将遵命!大人……景州凶险,您多加小心!” 张焕抱拳领命,眼中充满担忧。
“顾不了那么多了!速去!” 陈彦挥手。他深知,此刻景州的烂摊子,若不亲自去快刀斩乱麻,后果不堪设想。
安排妥当,陈彦只点了十八名最精锐的亲兵护卫,人人双马,携带少量干粮和急救药物,脱离大军,日夜兼程,向着景州府城方向,狂奔而去!
一路上,他们绕过官道,专走小路,但越靠近景州,所见景象越是触目惊心。官道上已少见成群的难民,反而显得异常“干净”,但路旁的树林、沟壑中,却不时可见倒毙的尸体,无人掩埋,散发着恶臭。偶尔遇到零星逃难的百姓,也是面黄肌瘦,眼神惊恐,见到马队便慌忙躲藏,仿佛见了鬼一般。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病气与死气。
“大人,情况不妙啊!看来疫情已经散开,官府恐怕真的在驱赶病患!” 亲兵队长面色凝重地低语。
陈彦的心沉到了谷底,一言不发,只是狠狠抽打着马鞭,恨不得插翅飞到景州府城。
经过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疾驰,陈彦一行终于抵达了景州府城外。
眼前的景象,让陈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府城城墙之上,旌旗招展,守军林立,戒备森严,与城外死寂、污秽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更令人发指的是,在距离城墙数里之外,官府竟然用木栅、荆棘设置了一道简陋的隔离带,并有兵丁巡逻!隔离带之外,是一片狼藉的临时窝棚区,无数面黄肌瘦、奄奄一息的百姓被驱赶至此,任其自生自灭!哭喊声、呻吟声、咒骂声隐隐传来,如同鬼域!
“混账!混账!!” 陈彦气得浑身发抖,双目赤红!如此草菅人命,与禽兽何异?!
他强压怒火,率亲兵直奔府城南门。守城兵丁见他们一行风尘仆仆,衣着普通(为赶路方便,陈彦并未穿官服),却带着兵器,立刻上前阻拦盘查。
“站住!干什么的?!太守有令,非常时期,严禁闲杂人等入城!”
陈彦懒得废话,直接亮出钦差关防令牌,厉声喝道:“本官乃钦差大臣、镇南将军陈彦!速开城门!带本官去见太守!”
兵丁们看清令牌,吓了一跳,不敢怠慢,慌忙打开城门,引陈彦入城。
进入城中,景象更是让陈彦怒火中烧! 城内虽也显得萧条,但街道整洁,商铺虽关门居多,却并无城外那般惨状。
他持钦差令牌直入府衙,闯进后院花厅,正见太守王归之、团练使李汶、阜城县令吴良德等人饮酒作乐。陈彦怒不可遏,亮出天问剑,厉声呵斥。
王归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酒醒大半,慌忙跪地,挤出一副谄媚笑脸:“钦差大人息怒!下官等实是迫不得已啊!乱民暴动,瘟疫横行,若不加控制,恐危及全城啊!”
“控制?”陈彦剑锋直指王归之,声音冷若寒冰,“这就是你的控制之法?将染疫百姓驱至城外任其自生自灭?这就是你身为父母官的为政之道?!”
“大人明鉴!”王归之急忙辩解,额角冷汗直流,“下官也是为满城百姓着想!瘟疫一旦在城内蔓延,后果不堪设想啊!下官已命人施药救治,只是……只是药材匮乏,实在力有未逮啊!”他边说边对心腹使眼色。
很快,一盒金元宝被捧到陈彦面前。王归之压低声音:“大人一路辛苦,这点心意……还望大人体谅下官苦衷。景州情况复杂,有些事……不如大事化小……”
“苦衷?好一个苦衷!”陈彦一脚踢翻金盒,金元宝滚落一地,“城外百姓曝尸荒野,城内你们歌舞升平!这就是你的苦衷?!本官问你,朝廷拨付的赈灾钱粮何在?防疫药材何在?!”
王归之脸色煞白,支支吾吾:“这……钱粮都已用于赈灾,只是灾民太多,杯水车薪……药材,药材正在筹措……”
“放屁!”一旁的团练使李汶突然暴起,满脸横肉抖动,“陈彦!你休要在此逞威风!那些乱民冲击县衙,抢夺官粮,形同造反!本官率兵镇压,天经地义!至于几个染病的刁民,死了干净,免得祸害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