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铺天盖地的舆论风暴,太孙赵宸谨遵皇命,展现出惊人的定力。 他终日留在东宫深处,闭门谢客,既不辩解,也不弹压,每日里只是读书、习字、与陈彦等人探讨经史,或是去皇帝宫中晨昏定省,尽人子之孝,神情平静,举止如常,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这份以不变应万变的沉着,反倒让一些原本心存疑虑的观望者,渐渐生出几分不同的看法。
然而,僵局总是需要打破的。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朝廷必须给出一个官方的调查结论,以安抚人心,稳定局面。
五日后,皇帝下诏,公告天下淮阴侯韩奎灭门一案的调查结果。
诏书由刑部、大理寺联名上奏,经皇帝朱笔钦定。诏书中称,经有司缜密查证,淮阴侯府灭门惨案,乃系侯府总管韩福(虚构名)因长期窃取府中财物,近日被淮阴侯察觉并严词训斥,韩福恐东窗事发,遂铤而走险,在府中饮食下毒,意图毒杀淮阴侯后卷款潜逃。因用量失控,导致府中多人误食毒物,酿成惨剧。案发后,韩福已携赃款潜逃,目前正在全力缉拿云云。
这份诏书,看似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将罪责推给了一个“监守自盗”、“狗急跳墙”的管家,迅速结案,意在尽快平息事态。
然而,这份仓促的结论,如何能平息天下悠悠之口?
消息传出,洛阳城内一片哗然!稍有见识的人都看得出,这份诏书漏洞百出!
一个管家,有何胆量毒杀侯爵满门?又有何能力在戒备森严的侯府中,精准下毒而不被察觉?事后又如何能轻易潜逃,至今无踪?这分明是弃车保帅、息事宁人的手段!
“管家背锅?呵呵,骗三岁孩童么?” 茶楼里,有人嗤之以鼻。
“陛下这是……要硬保太孙啊!” 有人低声叹息,意味复杂。
“看来,这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 更多的人,则是陷入了更深的猜疑和沉默。
这份试图平息风波的诏书,非但未能消除疑虑,反而像是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湖面,激起了更大的涟漪。它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此事涉及天家隐秘,到此为止,不容再议!这种强硬的压制,使得表面看似平静的洛阳城,暗地里关于太孙“跋扈”、陛下“偏袒”、真相“骇人”的议论,以更隐蔽、更深刻的方式蔓延开来。
东宫书房内,陈彦、柳云卿、刘畅看着手中抄录的诏书内容,神色都无比凝重。
“陛下……这是欲盖弥彰啊。” 刘畅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不满。
柳云卿眉头紧锁:“此诏一出,只怕……人心更加浮动。对方若再推波助澜,殿下处境将更为艰难。”
陈彦的目光透过窗棂,望向宫墙外灰蒙蒙的天空,缓缓道:“陛下此举,亦是无奈。意在快刀斩乱麻,稳住朝局。然而,根子上的毒刺若不拔出,暂时的掩盖,只会让脓疮溃烂得更深。”
他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孙赵宸,沉声道:“殿下,风波并未过去,只是转入了暗处。真正的较量,恐怕现在才真正开始。我们需做好万全准备。”
赵宸缓缓抬起头,年轻的脸上已褪去了最初的愤怒与委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风雨后的坚毅与冷静。他目光扫过三位心腹,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孤知道。皇爷爷有皇爷爷的难处,朝廷有朝廷的法度。但孤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既然有人不想让孤安宁,那孤……便奉陪到底!”
一场围绕储君声誉与帝国未来的暗战,在皇帝诏书下达后,非但没有落幕,反而进入了更加凶险、更加复杂的阶段。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投向了那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的东宫,以及那深宫中,即将决定下一步走向的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