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擢升翰林院侍讲学士的旨意下达后,他依例需至翰林院正式报到,并与同僚相见。
这一日,他身着崭新的从五品青色鹭鸶补服,踏入翰林院那熟悉的院落。院中古柏苍劲,依旧静谧,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却与往日作为修撰时截然不同。惊讶、探究、羡慕、乃至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隐藏在诸多同僚看似恭谨的问候与道贺声中。
“下官等恭贺陈学士高升!”几位品阶较低的编修、检讨率先上前,恭敬地行礼道贺。他们的态度比以往更加热络,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奉承。
陈彦一一还礼,神色平和,并无骄矜之色:“诸位同僚同喜,彦资历尚浅,蒙陛下错爱,唯兢兢业业,不负圣恩而已。”
然而,在他转身走向自己值房时,仍能隐约听到身后传来的低语。
“陈学士……这升迁之速,真是罕见啊……”
“听闻是献上了什么炼钢秘法,龙心大悦……”
“啧啧,如今又总领新军匠作,圣眷正浓啊……”
“只是……这每日点卯,陈学士似乎……”
最后半句话并未说完,但其中的意味,陈彦心知肚明。他升任侍讲学士,品级更高,责任更重,按理应更多坐镇翰林院,处理文翰之事。然而,新军事务千头万绪,尤其是陌刀营的筹建与炼钢事宜,耗费了他绝大部分精力,使得他来翰林院点卯的次数,反而比身为修撰时更少了。这自然引起了一些恪守成规、讲究“清要”体面的同僚的微词。在他们看来,终日与工匠、军汉为伍,甚至常常一身烟火气地出现在这清贵之地,终究有些“不务正业”。
对于这些议论,陈彦只是一笑置之。他深知自己志不在此,陛下和太孙赋予他的重任,也远非埋首故纸堆所能比拟。他在翰林院并未多作停留,与掌院学士见过礼,处理了几件紧要公文后,便又匆匆赶往城西的新军大营。于他而言,那里才是真正的战场。
时光荏苒,新军的筹建工作按部就班,稳步推进。在太孙赵宸的全力支持和陈彦的精心擘画下,各项制度逐渐完善,训练日益精熟。陌刀营的千名壮士已遴选完毕,开始接受严苛的专项训练,那批以新法炼就的精钢打制的陌刀,虽数量不多,但每一次演练,那森冷的刀墙所展现出的毁灭性气势,都令人震撼。
转眼间,新军成立已满三月。 这一日,京西大校场之上,旌旗招展,甲胄鲜明。五万新军将士,按营伍方阵,肃然列队。经过三个月的魔鬼训练,这些原本的农家子弟、市井儿郎,已然脱胎换骨。他们皮肤黝黑,身躯精壮,眼神锐利,站如松,行如风,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全场,与昔日乌合之众的模样判若云泥。
点将台上,太孙赵宸身着戎装,英姿勃发,在陈彦及一众将领的陪同下,检阅部队。看着台下这支军容鼎盛、士气高昂的雄师,赵宸心潮澎湃,难掩激动之色。这三个月,他不仅要协调各方资源,确保粮饷军械供应无缺,更要顶住朝中一些守旧势力对“新法练兵、耗费无度”的质疑。如今,看到心血终见成效,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维岳,你看!”赵宸指着台下整齐的军阵,声音微微发颤,“这是我大雍的未来!是扫荡漠北的希望!这三个月,辛苦你了!”
陈彦站在赵宸身侧,望着这片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钢铁丛林,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从制定章程到遴选兵员,从改良军械到督导训练,每一步都凝聚着他的智慧与汗水。他躬身道:“全赖殿下运筹帷幄,将士用命,臣不过尽本分而已。新军初成,锐气已具,然欲成真正百战精锐,尚需实战磨砺。”
“说的是!”赵宸重重颔首,“雏鹰终须振翅高飞!孤期待着他们建功立业的那一天!”
校场之上,杀声震天,演练开始。步兵结阵推进,如山岳不移;骑兵两翼包抄,如疾风掠地;弓弩手箭如飞蝗,遮天蔽日;尤其是陌刀营的首次公开演武,千柄雪亮长刀如林举起,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寒光,随着号令同时劈下,仿佛要将前方一切阻碍斩为齑粉!那惊天动地的气势,让观礼台上所有人,包括一些受邀前来观礼的军中老将,都为之动容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