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云的鬃毛被晨雾打湿,贴在脖颈上,像匹柔软的红绸。
陈睿伏在马背上,膝盖轻轻顶着马腹,随着奔跑的节奏起伏。
李承乾骑在白马上,银鞍在雾里泛着冷光:“怎么样?比马车快多了吧?再过半个时辰,就能看见终南山的影子了!”
陈睿咧嘴笑,风灌进嘴里,带着点凉丝丝的甜。
他侧头看向身旁的白马,那马神骏异常,四蹄翻飞间几乎不见扬尘,再看枣云,虽不及白马迅捷,却稳健得很,每一步都踏得扎实,像是在说“慢有慢的稳当”。
“确实快。”他勒了勒缰绳,让枣云稍稍放缓,与李承乾的白马保持平齐,“上次坐马车,这时候刚过西市,现在都快到城门了了。”
说话间,明德门的城楼已在眼前,守城的卫兵见是东宫旗号,远远就敞开了城门。
马蹄踏过吊桥的木板,发出“咚咚”的闷响,惊起桥洞下栖息的水鸟,扑棱棱掠过晨雾,往城南的田野飞去。
出了城门,视野豁然开朗。
晨雾像被谁掀开的纱帘,渐渐散去,露出连片的庄稼。
青绿色的浪涛在风里起伏,偶尔有早起的农人扛着锄头在田埂上走,见两匹快马疾驰而过,都停下脚步张望。
“驾!”
枣云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加快了脚步,四蹄踏过田边的土路,扬起细碎的尘土。
陈睿索性松开缰绳,让它顺着路往前跑,自己则仰头望着天——晨雾散尽后的天空蓝得像块洗过的绸缎,偶尔有云飘过,投下的影子在麦田上飞快移动,竟比马跑得还快。
“前面该岔路了。”李承乾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陈睿道:“往左是去太平村的路,过了沣河桥就是;往右能绕到草堂寺。”
陈睿低头看了看日头,辰时刚过:“先去封地吧。等忙完了,再陪你去草堂村喝茶。”
两匹马拐进左侧的岔路,路两旁的柳树渐渐多了起来,枝条垂到马背上,扫得人痒痒的。
远处传来“哗哗”的水声,李承乾侧耳听了听:“是沣河?”
“是,过了河就是太平村的地界。”陈睿勒住枣云,指着河对岸隐约可见的水车轮廓,“你看那转动的影子,就是新修的大水车。”
李承乾眯眼望去,果然见河湾处立着个黑黢黢的轮盘,正随着水流缓缓转动,“吱呀”声顺着风飘过来,竟真的像陈睿说的那样,比宫里的乐声还质朴动听。
“倒是个好地方。”他笑了笑,催动白马先过了桥。
陈睿骑着枣云跟在后面,马蹄踏在石桥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刚过桥头,就见刘老汉扛着锄头在河边引水,看见马背上的陈睿,惊得张大了嘴,锄头“哐当”掉在地上:“小郎君?您这是……骑马来的?”
“是啊,刘伯。”陈睿翻身下马,动作虽还有点生涩,却稳当多了,“比马车快吧?”
刘老汉这才回过神,连连点头:“快!太快了!俺刚看见影子,还以为是飞过去的呢!”
他凑到枣云跟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马脖子,“这马真俊,比县太爷的坐骑还精神!”
正说着,狗剩和几个村民也围了过来,都对枣云和白马啧啧称奇。
李承乾跳下马,指着水车笑道:“这就是你说的‘比乐声还好听’的物件?”
“正是。”陈睿领着他往水车走,“您看这竹筒,每转一圈能舀三十桶水,比人工挑水快十倍不止。”
狗剩赶紧上前汇报:“郎君,按您说的,水渠拓宽了三尺,现在能同时浇三亩地。就是昨天发现有几处竹管漏水,正想找您看看。”
“去瞧瞧。”陈睿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对李承乾道,“殿下要是觉得闷,等会儿让蓉娘陪您在村里转转?她刚从长安赶过来。”
“不不,我就跟你一起。”
“走,先去看漏水的竹管。”
说罢陈睿就跟着村民去看水管。
李承乾看着他们往水车走去的背影,又望了望转动的轮盘和泛着绿的稻田,忽然觉得这趟没白来。
风里除了庄稼的香味,还有水的清冽,马的气息,以及一种说不出的踏实——那是土地和汗水混在一起的味道,比宫里的熏香更让人安心。
枣云在一旁甩着尾巴,低头啃食路边的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