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没有敲门,而是蹲了下来,靠着冰冷的门板,轻声讲起了一个故事。
“我认识一个外卖员,他妈以前最爱吃这家的韭菜盒子。可他总说忙,说不顺路,拖了三个月才想起来去买。等他提着热乎的盒子赶回去的时候,病床上已经没人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后来跟我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天没早点送到。”
话音刚落,面前那扇紧闭的门,门缝底下,一只早已冷掉、边缘甚至有些发硬的韭菜盒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地推了出来。
林小满看着那只盒子,眼眶一热。
他没有去拿,只是学着传说中陈三皮的样子,伸出手指,在粗糙的门框上,轻轻敲了三下。
“这次,”他轻声说,“换我等你。”
就在他声音落下的瞬间,那只冰冷的韭菜盒子里,忽然冒出了一缕微不可察的热气。
城市的变化在悄然发生。
随着司空玥的帖子在网络上发酵,以及无数“夜行会”成员的亲身验证和传播,“回应叩击”的人越来越多。
城市的灵异事件报告率,在七十二小时内下降了百分之四十。
但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陈三皮察觉到了。
他能“看”到,城市里那些回应过叩击声的家庭,有一小部分,在沉寂一两天后,再次出现了敲击声。
这一次,不再是沉稳有力的三下。
而是九下,十二下,甚至更多。
节奏紊乱、急促,充满了暴戾和贪婪。
他潜入一户刚刚报案的事发民宅,那家的主人因为再次回应而陷入了昏迷。
在空无一人的厨房里,陈三皮伸出手指,在那家人回应过的灶台瓷砖上轻轻抚过。
指尖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属于这间屋子的冰冷感。
他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从瓷砖缝隙里捻出的一点灰尘。
一股焦糊、扭曲的怨念,混杂着硫磺的味道,在他的味蕾上炸开。
是“伪门”的痕迹。
有人在模仿、伪造叩击声,试图劫持那些刚刚找到归途的亡魂,将他们引入错误的、被污染的通道。
陈三皮闭上眼,那股焦臭的气息像一条无形的引线,在他的幽冥之眼中延伸出去,穿过墙壁,越过街道,最终指向了城市主干道之下,一处早已被废弃的地下设施——旧安宁局第一转运站。
那里,曾是安宁局成立初期,专门用来处理和焚化“失败复活者”的地方。
夜色深沉,陈三皮如一道鬼影,无声地潜入了转运站的入口。
内部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骨混合的恶臭。
他穿过废弃的走廊,最终在最深处的巨大炉房中央停下了脚步。
在他的面前,是一面墙。
一面由上百具残缺不全的焦黑尸体,用钢筋水泥强行浇筑在一起的“人墙”。
每一具尸体都保持着死前挣扎的姿态,但他们干枯的手指,无一例外,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节拍弯曲着。
三长,六短。
陈三皮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召唤仪式的节拍,这是求救信号!
这些被定义为“失败品”的复活者,他们从未被真正消灭,他们的残魂被困在了焚化炉与现实世界的门缝之间,被迫日夜哀嚎,成为那些“伪门”放大和传递信号的共鸣器。
他缓缓抽出腰间那把锈迹斑斑的切肉刀。
刀锋没有斩向那面人墙。
他反手将刀尖刺入地面,以自身幽冥之力为墨,在布满焦骨碎屑的炉房地面上,极速划出一个完整的、逆向的订单符文。
他将自身幽冥之眼的“接收”功能,短暂地、毫无防备地完全开放。
嗡——!
刹那间,成千上万个破碎、痛苦、狂乱的意识碎片如决堤的洪流,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尖叫、诅咒、哀求、嘶吼……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成碎片。
他死死咬住牙关,任由七窍渗出鲜血,在无尽的噪音中捕捉着那唯一的、清晰的共识。
最终,所有破碎的意识汇聚成了一句冰冷而清晰的话语,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别信系统的……下一单。”
话音落下的瞬间,早已熄灭了数十年的巨大焚化炉,轰然一声,自行燃起了幽蓝色的烈焰。
火焰瞬间吞噬了那面人墙,也吞噬了地面上的符文。
整座废弃的站点在剧烈的燃烧中开始坍塌。
而在冲天而起的烈焰中,陈三皮的耳边,响起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提示音。
它不属于陪伴他三年的“幽冥食录”,仿佛来自一个更深、更古老的地方。
“新任务生成”
“发送者: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