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生成”
“发送者:未知”
那冰冷的电子音在他脑海中消散,如同从未出现过。
陈三皮站在坍塌的废墟边缘,幽蓝的火焰舔舐着他的裤脚,却没有带来丝毫灼热。
他知道,这火烧的不是物质,是记忆,是怨念,是上百个失败复活者最后的哀嚎。
系统沉默了。
整整七天,“幽冥食录”的界面一片死寂,像一块被遗弃的墓碑。
没有新的订单,没有提示音,没有那熟悉的、催促他去面对死亡的机械话语。
仿佛那晚焚化炉中的烈火,不仅烧掉了“人墙”,也烧断了他与那个神秘世界的唯一联系。
但陈三api知道,联系并未断绝。门,已经开了。
第八天深夜,他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黑色运动服,兜帽拉得很低,像一道融于夜色的影子,游荡在城市的居民区。
他随机选了三栋楼,三个不同的楼层。
在第一扇门前,他停下脚步,抬起手,用一种沉稳而有力的节奏,叩击了三下。
咚,咚,咚。
屋里很快传来一个中年男人警惕的声音:“谁啊?”随即,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放缓,隔着门含混地嘟囔了一句:“饭好了,进来吃吧。”门内的气息瞬间由紧绷转为平和。
第二扇门,同样的三下叩击。
回应的是一个苍老的女人,她没有开门,只是对着门的方向轻声说:“回来了就歇着吧,灶上温着汤。”
陈三皮在门外静立片刻,能“看”到一缕微弱的、属于人类的烟火气从门缝中渗出,安抚了门外那个徘徊不去的虚影。
成功了,司空玥的方法正在被民众接受,一道看不见的防线正在城市中悄然建立。
然而,当他站在第三扇门前,重复了同样的动作后,门内却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孩童的嬉笑声。
那笑声天真无邪,却让陈三皮背后的寒毛瞬间倒竖。
紧接着,一个稚嫩的童音隔着门板传来,充满了欢愉:“爸爸回来啦!我给你做好吃的!”
陈三皮没有回应,转身迅速离开。
第二天清晨,他从社区新闻里看到一则不起眼的警情通报:某小区住户报警,称邻居家七岁的孩子疑似梦游,在厨房里站了整整三天,不停地将生米倒进空锅里,嘴里念叨着“给爸爸做饭”。
伪门,它们依旧在运作。
并且学会了模仿,学会了用生者的回应,去“钓”那些真正归来的亡魂。
陈三皮回到城中村那间阴暗潮湿的出租屋。
他没有开灯,仅凭着窗外透进的惨淡月光,从床下摸出三副干净的碗筷,整齐地摆在灶台上。
那灶台油腻,积着厚厚的污垢,却是这间屋子里最有“人气”的地方。
他点燃一支短小的红烛,烛火摇曳,映得他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然后,他取出一张早已烧焦、只剩残角的订单纸,那是他最初的几次任务之一。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折成一艘小小的纸船,放入一口盛了半锅清水的铁锅里。
盖上锅盖,开火,蒸煮。
水汽很快升腾起来,在逼仄的厨房里弥漫开来,带着一股陈旧纸张和金属的混合气味。
不知过了多久,陈三皮关掉火,掀开锅盖。
水雾缭绕间,那艘本应化为纸浆的小船,竟完好无损地漂浮在滚水中央。
而在船身之上,一行被水汽浸润出的暗红色字迹,正缓缓浮现:
“B级异常:情感劫持。来源:高维反馈回路。”
与此同时,安宁管理总局。
司空玥在一间全封闭的审查室里,交出了自己的配枪和证件。
因擅自通过民间渠道传播《共情响应指南》,她被勒令停职,接受内部调查。
“司空顾问,你明白你的行为造成了多大的风险吗?”审查官的语气冰冷,“你动摇了民众对安宁结界的根本信任!”
司空玥端坐着,神情比对方更加冰冷。
“信任?信任是建立在真相之上,而不是谎言。我的提议被驳回,不是因为它有风险,而是因为它触动了某些人维持现状的利益。”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在这被停职的七十二小时里,她并未停止调查。
凭借家族和“夜语者”论坛提供的资源,她锁定了全市十九起因“过度回应”而导致家庭成员陷入昏迷的案例。
这些案例有一个惊人的共同点:在事发前二十四小时内,受害者的家属手机上,都收到过一条伪装成“一口灶”外卖平台的推送信息。
信息的内容几乎一致:“您有一份未签收的亲情订单,请注意查收。”
司空玥逆向追踪了这条信息的源IP地址,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方——市殡仪馆,地下三层,尸体冷却库。
她动用家族关系,伪装成一位前来交流学习的遗体修复顾问,绕过了安宁局的监控,独自潜入了那个常年维持在零下四度的空间。
在排排冷柜的最深处,她发现了一台被强行改装过的老旧服务器主机。
它没有连接外部电源,而是通过十几根粗大的生物电缆,连接着周围冷柜里的尸体。
主机正在高速运转,嗡鸣声在死寂的冷库里显得格外刺耳。
屏幕上,无数空白的订单格式在飞速闪动,被系统自动派发给数据库里记录的、最近七天内来此参加过葬礼的亲属。
而解锁这台主机的,是贴在感应区的一枚枚死者的指纹。
司空玥毫不犹豫,一把拔掉了主机连接尸体的主电缆。
嗡鸣声戛然而止。
在屏幕彻底暗下去的前一秒,主机下方的热敏打印机“咔哒”一声,吐出了一张薄薄的纸质回执单。
上面只有一行字:“感谢您参与‘归途压力测试’。”
城中村的雨夜,林小满浑身湿透,敲响了陈三皮的房门。
“皮哥,”他进屋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的笔记本,“这是我记录的‘异常回应日志’。”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后怕。
“我一开始以为,只要学着你,给那些孤魂野鬼讲个故事,就能帮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