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量的数据流在屏幕上疯狂滚动,最终,一个颠覆性的结论模型被构建出来。
司空玥扶着冰冷的控制台,瞳孔剧烈收缩。
所谓的“禁睡区”,或许根本不是诅咒,而是一种筛选!
一种宏大到超乎想象的生态平衡机制!
当现实世界对“逝者”的记忆与怀念,浓烈到足以形成一种无需言语确认的集体潜意识时,“里世界”才会撕开一道裂缝,允许部分特定的意识安全往返。
不是靠申报,不是靠制度,而是靠最本能、最日常的习惯。
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她立刻抓起桌上的加密电话,却在拨号前停住了。
她知道,这样的结论太过惊世骇俗,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说服那些习惯了用条例和武器解决问题的高层。
她挂断电话,转身打开电脑,以最快的速度起草了一份名为《共食公约》的提案。
其核心主张,是彻底废除现行所有官方与民间的“申报留饭”制度,不再将其视为一种任务或规定,而是倡导将其内化为一种自发性的日常供奉,一种现代生活的新民俗。
提案刚刚通过内部加密邮件发送出去,办公室的灯光忽然闪烁了一下。
司空玥警觉地抬头,看见自己桌上那个空了许久的陶瓷茶杯里,竟凭空冒起了袅袅热气。
清澈的热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行注满,一直到杯沿,不多不少,一滴未洒。
她屏住呼吸,缓缓走过去。
借着灯光,她看见杯底,几粒被水泡开的米渣,赫然沉淀成一个微小的、指向窗外的箭头形状。
井下三百米。黑暗与死寂被打破。
陈三皮停下脚步,前方,一堵由无数废弃外卖饭盒堆砌而成的墙,彻底堵死了通道。
塑料的、金属的、泡沫的,每一个饭盒上,都用各种方式写着他的名字。
红色喷漆、黑色炭笔、甚至还有暗褐色的血书,字体狰狞,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墙后,传来一个低沉、沙哑、混杂着无数人声的呢喃:“你不能再往前了。”
“这里……是你死过的地方。”
陈三皮知道,这是那些和他一样,在死亡边缘复活,却最终迷失、消散在系统规则里的早期“复活者”们,他们残留的残念,自发地守护着这道边界。
他没有试图强闯,也没有开口争辩。
他只是沉默地从身后那个破旧的背包里,拿出了自己那个同样破旧的金属饭盒——里面装着他母亲做的那块缺了一角的红烧肉。
他将饭盒轻轻地放在了墙根下,没有打开。
然后,他转过身,做出一个准备原路返回的姿态。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整面饭盒墙开始剧烈地颤动。
那些写着他名字的饭盒,仿佛被一只只无形的手拿起,开始纷纷脱落,叮叮当当掉在地上,露出后面一条更加幽深黑暗的通道。
陈三皮没有回头。他迈开步子,径直走了进去。
在他身后,那混杂的呢喃声消失了,只剩下最后一句轻到几乎听不见的低语,消散在风中。
“……走好。”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城市里,数千名曾经参与过“一口灶”或“夜行会”接力送餐的普通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从浅眠中惊醒。
他们没有做梦,更没有梦见陈三皮。
但他们每一个人的耳边,都清晰地响起了一句简短的耳语:
“别回消息,我在路上。”
与此同时,遍布全城的“一口灶”保温箱,以及所有“夜行会”成员手机里的“幽冥外卖系统”仿制APP,终端界面在同一秒自动刷新。
原本那个用于确认订单完成的“签收确认”按钮,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安静的小字:
“本单无需反馈,已由万千脚步代答。”
而在城市无数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些从睡梦中醒来的孩子,睁开眼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默默地走到餐桌旁,在家人还未摆好的早餐餐具旁,多放了一副干净的碗筷。
他们从未被告知为何要这样做。
但他们小小的内心里,却有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
有一个人,正在替他们所有人吃饭。
井底深处,陈三皮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他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感觉不到身体的疲惫。
那道由猩红光点组成的箭头,最终指向了他面前的一片虚无。
这里没有路了。
前方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深邃黑暗,仿佛宇宙诞生前的奇点,吞噬着一切光线与声音。
他左手的灼痛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幽冥之眼视野里的世界,开始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一样疯狂闪烁、扭曲。
就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央,有什么东西,正缓缓地、无声地,亮了起来。
它并不刺眼,光芒温润而内敛,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仿佛流淌着血液的赤红色。
那光芒的轮廓,正在一点点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