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夜幕再次降临。
安宁局残存的鹰派势力显然也观测到了新的异变。
他们将这种自发的民间仪式视为比陈三皮本人更可怕的威胁,秘密启动了“寒食二号”计划。
这一次,他们放弃了覆盖全城的声波,改为使用便携式的高频声波干扰器,由精锐小队对活跃的“留饭”区域进行精准清除,企图用物理手段打断这种“默念仪式”。
废弃的环城地铁三号线隧道,湿冷的水珠从穹顶不断滴落,在铁轨间汇成一滩滩浑浊的水洼。
陈三皮的身影在黑暗中一闪而过,他故意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将一队六人清剿小队引进了这条迷宫般的地下网络。
“目标确认!在B7区域!”通讯器里传来队长压抑着兴奋的声音。
在他们看来,失去了系统支持的陈三皮,不过是一只稍微强壮点的蝼蚁。
然而,交手的一瞬间,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
陈三皮根本没有开启那只传说中的“幽冥之眼”,他像一头熟悉黑暗的野兽,仅凭惊人的直觉和对地形的利用,在冰冷的立柱与废弃车厢间闪转腾挪。
他的攻击简单而致命,每一次出手都只针对关节和脖颈,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清剿小队被他牵着鼻子,一步步诱入了一条岔道的深处。
这里与其他隧道不同,两侧墙壁上竟挂满了成百上千个生了锈的铜铃,随着人员跑动带起的微风,发出细碎而沉闷的“叮铃”声。
“开干扰器!最大功率!”队长怒吼着,举枪瞄准前方那个模糊的黑影。
然而,当高频声波设备启动的瞬间,隧道里所有的铜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同时拨动,骤然发出一阵频率完全相同、却又毫无规律可言的嗡鸣。
高频声波与这古怪的铃声共振,干扰器内部的晶片瞬间过载,冒出一股青烟,彻底失灵。
那是司空玥根据古法,临时布置的“静音结界”。
在敌人因设备失灵而陷入短暂慌乱的刹那,陈三皮从阴影中走出,他手里拎着半截钢筋,眼神比隧道里的积水还要冰冷。
“你们清得掉信号,”他缓缓开口,声音在隧道里形成回响,“清不掉人心记事的声音。”
半小时后,陈三皮从地铁站的通风口回到地面。
返程途中,他经过一座桥洞,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正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讨来的半块干馒头掰下一小块,放进身边一个豁了口的破碗里,嘴里含混不清地喃喃自语:“爸,今天给你留了口热乎的……”
陈三皮的脚步顿住了。
他站在阴影里,看了很久很久,直到那流浪汉蜷缩起来睡着,他才转身离开。
他没有回山间小屋,而是走向了城市的另一头,那片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城中村旁的山坡。
在一棵歪脖子树下,他徒手挖开湿润的泥土,从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木匣。
匣子里没有钱,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只有一张泛黄、卷了边的骑手证。
照片上,是一个比他现在年轻许多的男人,笑容憨厚。
林建国,他的父亲。
陈三皮摩挲着那张冰冷的证件,然后,他站起身,迎着风,将它一点点撕碎,任由那些承载着过去记忆的碎片,被风吹向山下的万家灯火,消散于无形。
他终于放下了自己背负的第一个“订单”。
而在无人能够察觉的维度,那张由亿万思念编织而成、失去了中心密钥的无形之网,在这一刻发生了某种微妙的质变。
一道全新的、非“幽冥食录”生成的系统提示,如同水底的气泡,悄无声息地浮现在了这座城市里,每一个在睡梦边缘徘徊的人的意识深处:
“主协议更新:签收者,即配送员。”
“确认方式:无需确认。”
从这一天开始,连续三天,全城各处“留一口”的现场,都开始出现一些更加诡异、更加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异象。
那碗饭,似乎真的开始“挑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