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单B3887状态更新：部分签收。”
陈三皮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真的可以！
系统竟然开始接受外部的、非他亲手递送的投喂，作为等价的替代品。
规则……正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自我进化，或者说，被某种更庞大的意志所修正。
“三皮哥！”
一个略带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小满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折叠的纸。
“司空小姐让我把这个给你。”他将纸展开，那是一张手绘的地图复刻版，上面用红线勾勒出的脉络，正是那张覆盖全城的意识网络。
“她说，全市已经有四百一十六个这样的‘留一口’现场，自发形成了能量节点。而且……而且这些地点，全都是过去三年里，你送过死亡订单的地方！”
林小满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发颤，他看着陈三皮，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三皮哥，你不是在送外卖……你……你是在埋种子。你完成的每一单，都像一个活着的墓碑，标记了一个位置。”
陈三皮沉默地看着地图上那张以废井为中心、蔓延全城的巨网，良久，他忽然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
“墓碑？”他抬起头，”
当夜，子时刚过。
陈三皮再次来到井边。
这一次，他彻底关闭了“幽冥之眼”，封锁了自身所有的灵异感知，仅凭一个凡人的肉身，顺着井壁上湿滑的青苔，缓缓滑入井底。
黑暗、潮湿、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伸出手，在冰冷的井壁上摸索。
指尖很快触碰到了某种坚硬的刻痕，很浅，很细密。
他用指甲一点点刮去表面的泥垢，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看清了那些刻痕——那是一个个名字。
张伟、李军、王浩……
全是三年前在那场事故中失联的骑手的真名。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沉默的碑文，刻满了整个井壁的内侧。
他的指尖缓缓划过，当触碰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林建国”时，他停住了。
那是林小满失踪多年的父亲。
就在他的指尖与那三个字接触的瞬间，整个井底，乃至他脚下的大地，都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与此同时，远处城市的某个角落，那个刚刚接受了林小满半份红烧肉的流浪少年，他身旁的破碗里，那剩下的一小块馒头忽然化作点点微光，消散在空气中。
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新节点接入，欢迎加入配送序列。”
陈三皮猛然抬头。
井口上方那片原本漆黑的夜空中，不知何时，浮现出无数只半透明的手掌。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粗糙，有的瘦长，但无一例外，都在缓缓地、坚定地做出一个相同的动作——向前递出饭盒。
这一刻，陈三皮终于明白了。
所谓的“签收”，从来不是什么鬼神禁食。
这是一场盛大而沉默的回赠仪式。
是那些永远迷失在路上的亡者们，对自己还活着的同类，所能给予的、最后的守护。
回到出租屋，陈三皮坐在床沿，神情复杂地打开了系统界面。
他找到了那个悬浮在列表顶端的B3887订单，手指移动到“手动注销”的选项上。
只要按下去，这个纠缠了三年的幽灵订单，以及它背后所连接的一切，或许都将彻底终结。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
嗡！嗡！嗡！
整座城市，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所有正在运行的外卖APP，无论是骑手端还是用户端，数以百万计的手机屏幕上，同时弹出了一个猩红色的、前所未见的系统通知：
“警告：检测到核心节点A（原B3887）剧烈波动，请选择是否接管A级流转协议？”
陈三皮的手指悬停在半空中，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窗外，夜风不知何时变得喧嚣，吹得窗户哐哐作响。
身后那只黑色的幽冥保温箱，箱盖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
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探过来，试图接过他手中的饭盒。
而这一次，他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松手。
风越来越大，带着山雨欲来的潮气。
不知是谁家的窗户没关严，被风吹得一下下撞击着窗框，发出单调而固执的声响。
楼下，一片漆黑的街角，一辆从未见过的电动车静静地停在那里，车身在昏暗的路灯下泛着湿漉漉的光，后座的牌照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泥浆，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