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那口被无数人铭记、被无数人传递的饭。
剧烈的暖流中,他的身影如风中烛火般剧烈摇曳,脸上最后一次浮现出那个属于“陈三皮”的,带着一丝市侩与狡黠的表情。
他似乎想打一个带着焦糊味的饱嗝,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随即,他脸上的一切表情都融化了,化作了最纯粹的平静。
他的身体,彻底碎裂。
没有巨响,没有光爆。
他就这样化作了亿万个微小的光点,每一粒光尘,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米香气,乘着夜风,飘向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光点落入孤寡老人的饭碗里,落在加班白领的泡面桶里,落在新生儿刚刚张开的、嗷嗷待哺的唇边。
没有人看见这漫天光雨。
但每一个在不经意间,吃到或得到那“多出来一口”的人,都在那一刻,莫名地感觉心头一暖。
仿佛有一只温暖而粗糙的大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
黎明。
遥远的山村里,为儿子守了一夜灵的老妇人,蹒跚着走到冰冷的灶台前。
当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锅灶时,却发现那里竟是温热的。
她愣住了,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颤抖着从米缸里舀出米,生火,煮了一锅浓稠的白粥。
饭熟了,她盛出满满一碗,没有像往常那样摆上三根香,只是习惯性地在碗里多加了一勺。
这一次,她没有将碗放在那个固定的位置,因为窗台下那两行常年不干的湿脚印,已经消失了。
她不惊不慌,也没有哭,只是将那碗热粥轻轻推到窗边,让第一缕照进屋内的阳光,恰好落在粥上。
“树啊,”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妈今天煮的,你慢慢吃。”
而在一切传说的起点,江心岛。
旭日东升,金色的阳光穿透乳白色的蒸汽,照在那口破锅之上。
锅沿上,那两个由锈迹构成的字——【未完】,像是被阳光融化了一般,彻底融入了青藤的根部,消失不见。
那株青藤顶端,刚刚舒展开的第三片叶子,在朝阳的照耀下,缓缓卷起了边缘。
它的形状,不再是一片普通的叶子。
它变成了一只紧握着筷子的手,稳稳地,托住了那轮喷薄而出的朝阳。
城市,在经历了一夜的诡异与温情后,缓缓苏醒。
车流声、叫卖声、人们的交谈声,交织成新一天的序曲。
空气中,那股源于集体记忆的焦米香还未彻底消散,一种更为干燥、更为炽热的气息,却从城南老巷深处一扇紧闭的窗户里,悄然逸出,像一条无形的、饥饿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