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听到他清晰而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道:
“——唯有此地,此夜,此人,此凌霜剑影。”
“凌霜剑影”四字,如同四道携带着星辰本源之力的惊雷,悍然噼开了战玲珑精心构筑的所有心防!她勐地转过身来,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冰冷的面具瞬间碎裂,露出了其下从未示人的惊愕与慌乱。那双总是如同万载寒冰的眸子里,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冰蓝色的童孔微微收缩,倒映着霍天渊那张认真而温柔的脸庞。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随即又不受控制地剧烈鼓动起来,一种陌生的、灼热的情感洪流冲垮了理智的堤坝,让她一时间竟有些站立不稳。
他……他竟然!将她的剑,她的影,她这个人的存在,与他那浩瀚无边的星辰大道、与他那开宗立派的器道宏图,如此直接、如此郑重、如此不容置疑地并列在了一起!没有浮夸的誓言,没有谄媚的讨好,只有最本质的认同与最唯一的宣告!在他那包罗万象的星辰宇宙中,她,战玲珑,连同她的凌霜剑,是那唯一的坐标,是那永恒的参照!
霍天渊看着她眼中那罕见的、几乎可以说是“失措”的神情,看着她微微张开的、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唇瓣,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怜惜与满足。他知道,他触碰到了她冰封外壳下最柔软、最真实的部分。他向前踏出了一步,这一步,彻底跨过了她之前划下的无形界限,拉近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
他凝视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那并非哭泣,而是极度情绪冲击下的生理反应),声音低沉得如同夜风中最温柔的絮语,却带着星辰般的永恒质感:
“所以,玲珑,外界任何喧嚣,他人任何目光,于我而言,不过如星河流转间的尘埃,转瞬即逝,不留痕迹。”他的目光灼热,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也烙印进她的剑心深处,“我的星辰轨迹,自与你相遇之日起,便已与你的每一道剑痕紧密交织,再难分割。除你之外,无人能乱我半分道心,亦无人……有资格能与这凌霜剑影,在我心中争辉。”
这番话,如同最终的解咒,又如同最庄严的承诺。战玲珑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所有强撑的冰冷、所有莫名的烦躁、所有无措的慌乱,都在这一刻冰消瓦解。她勐地低下头,再也无法承受他那过于炽热和直接的目光,仿佛多看一眼,自己就会被那目光中的星辰之火彻底融化。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无法控制地飞起两抹赧然的红云,如同雪原上骤然绽放的并蒂红莲,艳丽不可方物。她握着凌霜剑的手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显露出内心滔天巨浪般的悸动。
她一生追求剑道极致,心若冰清,从未想过会有一人,能以如此方式,如此言语,直击她灵魂最深处,让她引以为傲的剑心,在这一刻,丢盔弃甲,全面“失守”。
崖上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有夜风依旧,却仿佛带上了温度,轻柔地拂过两人身旁。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战玲珑才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极轻极轻地应了一声:
“……嗯。”
这一声,细若蚊蚋,却清晰地钻入了霍天渊的耳中,如同天籁。伴随着这一声回应,她周身那最后一丝残余的、用于自我保护的寒意,也彻底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气息,虽然依旧带着她独有的清冷特质,却不再刺骨,反而如同月华流淌,温润静谧。
她没有再看他,而是缓缓转过身,再次面向那无垠的夜空与巍峨的雪峰。她抬起手,并指如剑,凌霜剑随之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下一刻,剑光亮起。
这一次的剑舞,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不再有躁动,不再有凌厉,甚至不再有刻意追求的控制。那冰蓝的剑影在月下翩跹流转,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与情感,时而舒缓如情人间的低语,时而激昂如灵魂的共鸣,每一道轨迹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灵动与生机。剑意不再是单纯的“冻结”与“寂灭”,更融入了“守护”、“牵绊”与“新生”的意蕴。那无形的剑域雏形,也随着她的舞动,自然而然地舒张开来,不再是不稳定的力场,而是化作了与她剑意完美融合的、和谐而稳定的领域,领域之内,冰晶飞舞,却带着星辉的璀璨,仿佛一片独属于他们的、静谧而瑰丽的微型星空。
霍天渊没有再坐回青石,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抹素白身影与清冷剑光在月下共舞,仿佛在欣赏这世间最动人的风景。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一抹深邃而满足的笑意,如同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辰,终于找到了与之永恒相伴的轨迹。
他的星辰,她的凌霜。
自此,道心相印,魂梦相牵。
这望剑崖的夜,因这无声的告白与回应,而被赋予了永恒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