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踩着湿滑的青石板,脚步轻得像猫。
转过土地庙时,泥地上三碗米线腾着热气,碗边压着张泛黄照片:穿旧军装的青年搂着白发妇人,两人都笑得很憨——正是真正的张班长和母亲。
中间那个黑影顿了顿,伸手去碰照片。
旁边的同伴拽他袖子:“快走,过了子时就来不及了。”
三个人刚跨过米线三步,地面突然震颤。
六个黑影从两侧树洞里窜出来,短刃闪着冷光。
左边那个伪装者刚要喊,喉管已经被划开;右边的想摸枪,手腕被卸得脱了臼。
全程没发出一声枪响,只有雨水砸在泥里的“噗噗”声。
岩坎扯下伪装者的衣领,露出藏在锁骨处的微型仪器:“心跳模拟器,比上次的更精。”他把仪器摔在地上,塑料壳里滚出颗纽扣大小的芯片,“能模拟紧张时的加速。”
秦翊的轮椅碾过满地雨水,停在尸体旁。
他戴着手套掀开最上面那具的衣领,指尖在缝线处一挑——极细的尼龙线被挑断,一片指甲盖大的胶片掉出来。
他对着战术手电看,胶片上是段剪辑视频:穿特战服的人举着枪,火光照亮老人的脸。
“他们连补丁都懒得做像点。”秦翊冷笑,“张班长的作训服左膝有块蓝布补丁,是他母亲缝的。”他指了指尸体膝盖——那里是块灰布,针脚歪歪扭扭,“假的就是假的,骗不了认得出补丁的人。”
天快亮时,六具尸体被抬回各村祠堂。
每具尸体旁都摆着牺牲档案、立功证书,还有张班长母亲连夜赶织的毛线袜——她听说“儿子”回来了,摸黑翻出压箱底的毛线。
阿婻带着孩子们跪在祠堂前,脆生生的童声穿透雨幕:“山有骨,水有魂,烈士的名,刻在石头根……”
青竹寨的老支书抹着眼泪往供桌上添酒,酒壶碰在瓷碗上叮当响:“我就说嘛,张娃子走的时候,给我家小孙孙塞了把水果糖,甜得娃半夜笑醒……哪能是会杀人的主?”
深夜,秦翊坐在帐篷里,左手按在震感桩上。
雨水顺着帐篷角砸在桩子上,震波像潮水般涌进他神经。
突然,他的手指猛地收紧——十里外某处,三十个心跳频率同时加速,不是因为战斗,而是恐惧。
“岩坎!”他抓起靠在轮椅边的拐杖,“备车。”
岩坎掀帘进来时,脸上还沾着祠堂的香灰:“去哪?”
“鹰嘴崖。”秦翊望着雨幕外的黑暗,那里有座废弃的边防哨所,曾是陈铮他们排雷时的临时指挥所,“他们不是在进攻,是在逃跑。‘鸦巢’要塌了。”
越野车的车灯刺破雨幕时,秦翊摸了摸左耳边的纱布。
血已经止住了,可他能清晰感知到,山脚下无数心跳正和龙旗的摆动同频——那是比任何战术仪器都精准的雷达。
雨刮器“刷拉刷拉”响着,远处山脊线的轮廓渐渐清晰。
最顶端那座石屋的影子越来越近,像头蹲在云端的鹰。
秦翊盯着前方,雨水顺着车窗往下淌,模糊了他右眼的视线,却让他的直觉愈发清晰——那里,藏着“黑鸦”在这片山区的最后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