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是在子时三刻来的。
秦翊正靠着墙根摩挲那张带血的牛皮纸,忽然有凉丝丝的水珠砸在他手背。
他仰起脸,雨丝顺着睫毛滚进左眼皮的光感区,像极了当年演习时,战友往他脸上弹的水珠——那时候他还看得见,会笑着骂对方手欠,现在只能闭着眼,让雨水在发烫的脸颊上划出小沟。
“哥。”
小雨的手语落在他掌心,带着雨水的凉意。
他摸到她发梢的水珠,还有怀里那台老相机的金属壳——她又冒雨出去了。
秦翊喉结动了动,想叮嘱她小心,却先触到她指尖急切的比划:“碑林,排水口,两辆电动车。”
他的手指顿在半空。
小雨的手语向来慢,这次却像连珠炮,指节抵着他掌心生疼。
“无牌,男的……”她的手突然停住,改用另一只手模拟机械摆动——是假肢。
秦翊的呼吸沉了半拍。
他想起三天前在触觉回溯里捕捉到的震动:金属义肢撞击地面时,会比常人多0.3秒的延迟,像踩在棉花上又弹起来。
“左腿拖地节奏……”他脱口而出,“和王老五一样。”
阁楼里的风突然灌进来,带着雨水的腥气。
秦翊摸到自己左腕的旧伤,那里的神经末梢正突突跳着——那是上次用触觉回溯追踪敌人时,被碎玻璃划的。
医生说过,再这么用,左手会先废掉。
可此刻他却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敌人竟敢让伤兵亲自押运炸药。”他对着空气低笑一声,笑声里浸着冰碴子,“当老子的兵是死绝了?”
老排长的三轮餐车是在半小时后到的。
秦翊听见金属卷帘门被掀开的声响,接着是老排长压低的咳嗽:“小秦,上车。”保温箱的盖子刚掀开条缝,热气混着卤牛肉的香味涌出来——老排长总说,这味儿能盖住一切可疑气息。
秦翊弯着腰钻进去时,膝盖磕在箱壁上,疼得倒抽冷气,却听见老排长在外面嘟囔:“忍着点,西区泵站外围查得严,咱得绕后巷。”
三轮车颠簸着上路,秦翊能通过箱体的震动判断路线:左转,过减速带,再右转——和他记忆里的市政地图分毫不差。
车停时,他摸到箱壁上的水痕,知道雨下得更大了。
老排长掀开盖子的瞬间,混着雨幕的风灌进来,他听见对方用袖子抹脸的声音:“到了,泵站后面的积水巷,我在巷口支摊儿,有动静吹三声哨。”
秦翊脱了鞋,赤足踏入积水。
水没过脚踝时,他打了个寒颤——这温度不对,比市政管道的常温水低了至少三度。
他沿着巷道边缘走,脚底的金属格栅硌得生疼,却刻意避开了泥地——不能留脚印。
指尖每隔两步就插入水流,捻一捻,再凑到鼻尖闻:前半段是铁锈味,到了Y型岔口,突然多了股淡淡的腥甜。
“水温高了。”他蹲下来,掌心贴着沟壁的青苔,“麻……”
电流从指尖窜上来,像无数小针在扎。
秦翊扯下内衣上的铜扣,扔进水里。
等了十秒,他伸手去捞,指尖触到铜扣表面时顿住——上面裹着层淡蓝色的絮状物,像发霉的蓝矾。
“电解反应。”他喃喃自语,“低频脉冲信号,藏在水流里当触发器。”
头顶传来雨声的变化,是小雨爬高了。
秦翊能想象她攀着变电站铁架的样子:校服袖子卷到胳膊肘,相机挂在脖子上晃,每爬一步都要抹把脸上的雨水。
接着,一串急促的手语落在他掌心:“巡逻队,三人,向西。”
他摸出匕首,刃口抵着排水管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