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许是嫌我碍眼,便将我送到了乡下庄子里。那里……倒比府里自在些,至少没人整日盯着挑错。可也……没人管。时常挨饿受冻,我和莲房守着空落落的屋子,夜里听着野地里的风声狼嚎,就怕得缩成一团。”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秋千板的边缘,“那时候,就特别想阿父阿母,想着他们总有一天会回来,会接我回家,会……疼我。”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却又强行压了下去。
“好不容易,终于把他们盼回来了。我那时……真的好高兴,以为苦尽甘来了。”程少商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做木工而略显粗糙的手指,
“可阿母她……她看到我,第一眼是打量,然后是皱眉。她觉得我不够文雅,不够知礼,字认得不多,书读得不好,言行举止没有半分她想要的闺秀模样……她对我,好像只有不满意。”
一滴滚烫的泪终于砸在手背上,她飞快地擦去。
“她总觉得我心思不正,狡黠刁钻。无论我做什么,好像都是错的。反而对堂姊,她总是那么温和,那么有耐心……有时候我都在想,或许……或许我才是那个不该回来的。”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温颜静静地听着,心中涌起巨大的酸楚与怜惜。她伸出手,轻轻揽过程少商微微颤抖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少商,”温颜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不是你不好。是你阿母的眼睛,被偏见和固执蒙蔽了。她看不到你的坚韧,你的聪慧,你的求生之能。
她只执着于用一个僵死的模子去套你,套不进去,便觉得是模子外的错了。”
她轻轻拍着程少商的背,像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懂得如何爱自己的孩子,也不是所有的爱,都表现得恰到好处。
你阿母或许有她的考量、她的难处,但这绝不是你的错。
你无需为她人的眼盲而否定自己。”
“你很好,程少商。”温颜斩钉截铁地说,“你在我眼里,是独一无二的珍宝,闪闪发光。无人可依,你便自己成了自己的依靠,这比任何依仗都了不起。
别哭,为那些不懂你、不珍视你的人落泪,不值得。”
程少商将脸埋在温颜肩头,压抑许久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汹涌而出,沾湿了温颜的衣襟。
秋千轻轻晃着,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仿佛也在温柔地抚慰这颗受伤的心。
哭了许久,程少商才慢慢止住。她抬起头,眼睛红肿,却清亮了许多,像是被泪水洗去了些许阴霾。
温颜拿出绢帕,细心为她擦去泪痕,笑道:“好了,哭过就罢了。往后有我在,断不会再让你受这等委屈。谁再敢欺你,我便第一个不答应。”
程少商看着眼前笑容温暖、眼神坚定的好友,心中那块冰封的角落,终于裂开缝隙,照进了融融暖光。她用力点了点头,唇角扬起一个真心的、带着依赖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