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的后半段,谢承业没再提柳氏表功的事,只一味地跟谢浩楠说些家常话。他问起谢浩楠在雄州的生活,问他有没有学过经商,又叮嘱他往后在府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尽管跟自己说。偶尔,他也会看向谢语、谢安几个孩子,笑着说:“你们几个,往后要多跟大哥亲近亲近,大哥刚回府,你们要多照顾他。”谢语和谢玥连忙点头应下,谢安和谢明轩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显得有些敷衍。
林婉清坐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得分明。她注意到,谢承业在给老夫人夹菜时,指尖微微停顿了一下,眼神里带着几分犹豫;在应对柳氏的表功时,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闪躲,不敢与柳氏直视。林婉清心里清楚,谢承业不是没听出柳氏的意思,只是他不想在这个团圆的日子里闹得不愉快,才故意含糊其辞。可这样的含糊,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柳氏既然敢在宴席上说出那样的话,往后,怕是会时不时兴风作浪。
夜色渐深,宴席终于散了。丫鬟们忙着收拾桌案,老夫人被搀扶着回了房,几个孩子也各自回了院落。谢承业站在正厅门口,看着庭院里的红灯笼,眉头紧紧皱着,脸色沉得厉害。他原本想着,今日是团圆的日子,大家好好聚一聚,没想到柳氏竟然会在席间特意表功,这让他心里很是不满。
等到众人都散去,谢承业没回自己的书房,也没去林婉清的院落,而是径直走向了柳氏的院子。柳氏早已在院里等着了,见他进来,连忙上前迎接,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老爷,您来了?我让人给您备了醒酒汤,您快尝尝。”
谢承业却没理会她的殷勤,径直走进屋里,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地看着她。柳氏端着醒酒汤的手顿在半空,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谢承业定是为了席间的事不高兴了,可她还是强装镇定,将醒酒汤放在谢承业面前:“老爷,是不是喝多了酒,身子不舒服?”
“我问你,今日席间,你为何要特意提那些事?”谢承业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怒火,他看着柳氏,眼神锐利,“我信任你,才把家里和商行的事交给你打理。如今楠儿刚回府,正是一家人团圆的时候,你在席间说那些话,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功劳大?还是想让楠儿觉得,这个家离了你不行?”
柳氏被谢承业问得一怔,随即眼眶就红了,她放下手中的汤碗,屈膝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几分委屈:“老爷,您怎么能这么想妾呢?妾只是觉得,这些年您辛苦了,妾帮您打理家里的事,也是想让您能安心。今日是团圆的日子,妾只是想跟您说句心里话,没有别的意思啊!”
“没有别的意思?”谢承业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失望,“柳氏,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是个通透的人,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糊涂!楠儿刚回府,还没完全融入这个家,你现在就急着表功,是想让他对你产生戒心吗?还是想让老夫人和婉清觉得,你有什么别的心思?”
柳氏跪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着,却不敢反驳。她知道,谢承业说的是实话,今日席间她确实有些心急了。可这些年,她为了谢家付出了那么多,看着谢浩楠一回来就得到所有人的关注,她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才想着借着团圆宴,提一提自己的功劳,让谢承业能多看重她几分,也多看重她面前的谢安,谢明轩。可她没想到,竟然会惹得谢承业如此不满。
“老爷,妾知道错了。”柳氏声音哽咽,伸手拉住谢承业的衣角,“妾不该在今日说那些话,不该让您烦心。您就原谅妾这一次,往后,妾再也不会这样了。”
谢承业看着柳氏委屈的模样,心里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些。他知道,柳氏这些年确实为家里做了不少事,若是没有她,自己也不能安心地四处找谢浩楠。可他就是不喜欢柳氏这般急着邀功的模样,尤其是在谢浩楠刚回府的时候,这样做只会让家里的气氛变得尴尬。
谢承业叹了口气,伸手将柳氏扶起来:“罢了,今日的事我也不怪你了。只是往后,你做事要多想想,别再这般莽撞了。楠儿刚回府,咱们得让他好好熟悉家里的环境,别让他觉得不自在。”
柳氏连忙点头,擦干脸上的泪水:“是,妾知道了,往后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她扶着谢承业坐下,又端起醒酒汤递到他面前,语气恭敬:“老爷,您快喝点醒酒汤吧,别伤了身子。”
谢承业接过醒酒汤,一口饮尽,温热的汤水流过喉咙,却没能驱散他心里的忧虑。他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清楚,今日柳氏的这番话,不过是个开始。往后,随着谢浩楠渐渐融入谢家,家里的矛盾恐怕还会更多。他这个当父亲的,该如何平衡好各方的关系,让这个家真正团圆和睦,却是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