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听众们,起初还安稳地坐着喝茶,渐渐地,茶碗被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嗑瓜子的声音也消失了。
空气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曾经历过靖康旧事,此刻听着这熟悉的惨状,浑浊的老泪顺着脸上的刀疤蜿蜒而下,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口中喃喃地咒骂着听不真切的秽语。
邻桌的年轻书生,一张脸涨得通红,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破口大骂:“禽兽!猪狗不如的畜生!”
一时间,整个茶楼里骂声四起,群情激愤,桌椅碰撞之声不绝于耳,仿佛下一刻就要抄起家伙冲上街头。
这股由仇恨点燃的烈火,很快从茶楼蔓延到了街头巷尾。
一日午后,官府在鼓楼前设立的募捐点前,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一个负责登记的年轻书吏,正有些无聊地打着哈欠。
这时,一个身影蹒跚着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背已经驼得厉害,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洗得发白。
她走到桌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十枚大小不一的铜钱,还夹杂着几块碎银。
书吏见她这副模样,以为是来求助的,便有气无力地说道:“老人家,这里是为前线募捐的,不是行善施粥的地方。”
老妇人没说话,只是颤巍巍地将那包钱推到了书吏面前。
她的手枯瘦得像鸡爪,指甲缝里还带着泥土。
“官人……”她的声音又低又慢,带着风烛残年的沙哑,“老身听说了,金人又要来了……”
书吏愣了一下,抬起头,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老人。
老妇人说着,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一点水光:“老身没力气上城墙搬石头,也不会舞刀弄枪……”。
“这是老婆子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
“不多,但……但也是个心意。”
“官人拿着,给守城的将士们添件衣裳,或者……或者打了胜仗,买碗热酒喝,去去寒气。”
书吏彻底怔住了,他看着桌上那堆零碎的钱,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张了张嘴,想说“老人家,这万万使不得”,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看到老妇人那双满是期盼和决绝的眼睛,任何拒绝的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
最终,他站起身,对着老妇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我……我代全城的将士们,谢过老人家!”
他郑重地将这笔钱款登记在册,一笔一划,写得格外用力。
《金人罪行录》的不断散播,以及无数个像这位老妇人一样的普通百姓的自发行动,让整个大宋的民心发生了质的变化。
人们不再是被动等待朝廷庇护的羔羊,他们心中的恐惧,在宣传部精心的引导下,被淬炼成了刻骨的仇恨。
对金人的憎恨与对朝廷抗金的支持,如同江河汇流,水位每日都在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