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绵长,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过去从书阁走到寝宫都会微喘的她,如今能绕着小院跑上几圈。
铜镜里的人,脸颊依旧清丽,但眉眼间褪去了几分弱不禁风的忧愁,添上了一抹被汗水洗涤过的英气。
身体里仿佛有一股新的力量在涌动,让她觉得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饱满。
这是一种近乎脱胎换骨的感觉,不仅仅是身体,更是心境。
李云龙偶尔会来看她,总是不期而至,像一阵卷着沙尘的风,闯入这方静谧的天地。
他从不提风月,甚至连一句寻常的关心也说得像是军中问话。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看一眼她练功的架势,毫不客气地指出毛病:“手腕要沉,腰腹发力,你这是在绣花还是在杀人?”
郑小云起初会被他噎得说不出话,但渐渐也习惯了。
她收起剑,用布巾擦了擦汗,平静地回道:“小云愚钝,还请陛下指教。”
李云龙哼了一声,却没再多说,自顾自地在石凳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口饮尽。
“今天朝会上,那帮御史又在弹劾陈东,说他搞的那些画和歌谣‘有伤风化’、‘粗鄙不堪’,还说朕‘只会打战不顾民生’。”
他像是随口抱怨,眼睛却看着郑小云,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郑小云安静地听着,在脑中将近日的见闻与读过的史书联系起来。
她轻声道:“历朝历代,文人总爱惜自己的羽毛,视文章为庙堂重器。
陛下让陈大人做的这些,是把刀子直接递到了百姓手里,他们自然会觉得被冒犯了。”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李云龙,话语里带着一丝洞悉,“但《通鉴》有云,‘民心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文章能安邦,也能误国。
如今金人兵临城下,锦绣文章换不来一寸国土,能唤起同仇敌忾的民心,才是真正的‘重器’。
那些大人们不是不懂,只是……他们的‘道’,和陛下的‘道’,不一样。”
李云龙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欣赏。
他本以为她只是个读了些死书的聪明女子,没想到竟能看得如此透彻。
“你这脑袋,比那些翰林院的老学究好使。”
他难得地夸了一句,语气依旧生硬,“他们只会引经据典地骂我,你却能看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干。”
听着这句粗糙的夸奖,郑小云的心头却是一暖。
她看到了这个男人坚硬外壳下的东西——那种为国为民却不被理解的孤独,以及独扛千斤重担的决绝。
从最初的震惊、畏惧,到如今,她心中竟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敬佩。
李云龙放下茶杯,又说起了另一件事,语气里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感慨:“我让陈东办的那个‘帼国营’,招募女兵,你猜怎么着?”
“应者寥寥?”
郑小云猜测道,毕竟女子从军,闻所未闻。
“恰恰相反。”
李云龙嘴角咧开一个弧度,“报名的女子把衙门口都快挤破了。
有饭都吃不上的丫头,也有偷偷跑出府的千金小姐,一个个眼睛里都冒着火,跟要去拼命一样,真是舍生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