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手中捧着一卷精心誊抄的章程,墨迹未干,却感觉重如千斤。
祭酒的额角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而陈东的脸则是一片苍白,带着几分听天由命的忐忑。
这几天,他为了这份宣传部的章程,几乎是熬干了心血,可这毕竟是他从未涉足过的领域,每写下一笔,都像是踩在一块不知深浅的石头上,心里实在没底。
李云龙坐在案后,神色平静地接过了那卷章程。
他没有立刻展开,只是用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这不紧不慢的动作,让陈东和祭酒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地悬到了嗓子眼。
终于,他展开了那份卷轴。
厅内一时间只剩下纸张被缓缓拉开的轻微沙沙声。
李云龙的目光逐行扫过,他看得极慢,极仔细。
当看到那些关于人员架构、职责划分的条文时,他会微微颔首;但当看到那些用华丽辞藻堆砌的宣传口号时,他那犹如刀刻的眉峰便会不自觉地蹙起。
他看到了陈东的努力,在那些“教化万民”、“宣扬德威”的陈词滥调之间,夹杂了一些诸如“乡野采风”、“街头说书”的尝试,显然是想向“接地气”的方向靠拢。
李云龙心里明白,要让这些浸淫在之乎者也里几十年的士大夫,一下子转变为能说大白话的宣传员,无异于让秀才去扛枪,急不得。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拟定的司官名册上一个名字时,他的眼神停住了。
秦桧。
这两个字,就像一根细小的针,扎进了他的眼帘。李云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这不是那个奸臣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他心中暗自嘀咕,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名字。
良久,他终于将章程从头到尾看完,然后轻轻卷起,随手拍在了桌上。那“啪”的一声轻响,不大,却让陈东和祭酒两人的身子都跟着一颤。
“这份章程,勉强合格。”李云龙的语气不轻不重,听不出喜怒,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让两人不敢有丝毫的辩驳。
陈东硬着头皮,躬身道:“下官愚钝,初涉此类事务,其中必有诸多疏漏,还请陛下示下。”
“疏漏倒是其次。”李云龙抬眼看着他们,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最大的问题是,你们还没搞明白,什么叫宣传。”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你们要记住!宣传,不是让你们坐在书斋里写锦绣文章,更
他拿起章程,再次展开,用手指点着其中一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宣我天朝之威仪’?哼,文绉绉的,谁听得懂?谁又爱听?”
不是站在高台上讲圣贤大道理!宣传,是要去讲故事!”
李云龙站起身,踱到两人面前,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讲英雄的故事,讲那些在战场上为了保家卫国,肠子被打出来了还死死抱着金狗不放的弟兄们的故事!”
“讲百姓的故事,讲河北、河东路那些被金人屠戮的村庄,那些被抢走的妻女,那些嗷嗷待哺的孤儿的故事!”
“讲金人犯下的滔天罪行,讲我们大宋骨子里还剩下的那点血性!”
他的声音在厅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陈东和祭酒的心上。
“我要的效果,是让一个庄稼汉听了,会攥紧拳头,抄起锄头也想去跟金人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