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最后一封,他将信纸轻轻放下,指尖在桌面上无声地敲击着,偏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好啊,真是好得很。”
李云龙忽然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咱们在前头准备跟金人拼命,这帮杂碎却在后头盘算着怎么捅刀子。”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
宗泽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忧虑,“信中提及数人,皆是朝中旧臣,盘根错节。”
老夫以为,当立刻调动禁军,按信索骥,将之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否则北伐大军一旦出发,京城空虚,后果不堪设想!”
李云龙抬起手,示意宗泽稍安勿躁。
他重新拿起一封信,对着烛火又看了一遍,慢悠悠地说道:“老宗,你觉得,就凭这几封信,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吗?”
宗泽一愣:“人证物证俱在……”
“物证是在,可真正的大鱼,会蠢到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信上吗?”
李云龙将信纸在指间捻了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现在抓,最多抓到几条递信传话的小鱼小虾。”
“那些藏在深水里,真正搅动风浪的大鳄,一受惊,就全都潜到淤泥里去了,再想抓就难了。”
他站起身,走到宗泽面前,目光灼灼:“老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鱼啊,得慢慢钓。”
“你的意思是……”
宗泽有些明白了,但仍觉得此法太过凶险。
“不但不能抓,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李云龙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让他们继续通信,继续串联,把戏台子搭得再大一点,把所有想登台唱戏的牛鬼蛇神都引出来。”
“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能给金人送去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又能把多少同伙给牵扯进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森然的杀机:“这帮吃里扒外的东西,不把他们连着根须烂泥一起刨出来,我这心里不踏实。”
“到时候,毕其功于一役,也好叫天下人都看看,当汉奸,是个什么下场!”
宗泽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太多的统帅,心头一阵悸动。
他从这看似冒险的计划里,读懂了更为深远的谋算和更为冷酷的决心。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锄奸,而是要将计就计,布下一个更大的局。
“老夫……明白了。”
宗泽缓缓点了点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了下来,“此事,就按陛下的意思办。”
“城内防务和盯梢,老夫会安排妥当,绝不会出纰漏。”
三日后的皇宫,偏厅内的肃杀之气似乎还未散尽,那具巨大的沙盘依旧静静地立在那里,无声地诉说着北方的风雪与战火。
陈东与国子监祭酒两人,垂手立于厅下,连大气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