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端坐在龙椅之上,脊背挺得笔直,纹丝不动,像一杆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绝不弯折的标枪。
他脸上瞧不出半分喜怒,神情平静得犹如一口幽深的古潭,可那双偶尔抬起的眼眸深处,却总会闪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锐利。
那目光像一只藏在云层暗处的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视着陆续走进殿内的大宋肱骨之臣。
枢密院、兵部、户部、工部,各部主官主将,这些平日里在各自衙门里跺一脚都能引得官场震三震的人物,此刻却个个面如土色,连脚步声都透着一股子铅一般的沉重。
空旷的大殿里,只听得见他们官靴踏在金砖上的“咚、咚、咚”声,一下下,不偏不倚,全都敲打在所有人的心弦上。
他们进来后,便垂手而立,大气不敢喘一口,更别提交头接耳了,似乎连呼吸声稍重一些,都会惹恼了御座上那位沉默的太上皇。
一位年迈的文臣,平日里最是注重仪容,此刻眉宇间却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花白的胡须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颤抖,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而站在他身侧的一名年轻将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此刻也只能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汗水顺着刚毅的鬓角悄然滑落,很快便浸湿了挺括的衣领。
他们这副模样,绝非因为殿内闷热,而是因为空气里那股子若有若无的硫磺味儿,那是从千里之外的边境,由驿卒们不眠不休、跑死数匹快马才带来的硝烟气息,正无声无息地灼烧着他们的五脏六腑。
“啪!”
一声细微的脆响,也不知是哪位大臣紧张之下碰落了玉佩,还是御座上的那位随手将什么东西放在了案上。
这声音在死寂的大殿里,却不亚于平地起了一道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好几位大臣的身子都猛地一颤,差点没站稳脚跟。
直到这时,李云龙才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出鞘的利刃,在殿内众人脸上逐一扫过。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仿佛早已料到了这一刻的到来,甚至连那平静的语调里,都带着一丝“看,我早说了吧”的笃定:
“诸位爱卿,张叔夜八百里加急军报,金人正在集结兵马,囤积粮草,意图再度南侵。”
这话一出,殿内刚刚缓和了一瞬的气氛瞬间跌回冰点,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安静到连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仿佛这句话本身就带着千钧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们每个人的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仅仅数息之后,这片死寂便被打破了,低沉的、压抑的议论声如同退潮后的暗流,从各个角落里咕嘟嘟地冒了出来,裹挟着惊惧、愤怒与疲惫。
“又……又来了?”
“这才安生了多久,又要生灵涂炭了吗?”
一位经历过靖康之耻的老臣声音发颤,浑浊的眼中写满了惊惧与绝望。
他忘不了金人铁蹄下的惨状,也忘不了汴京城破时的哀嚎。
每一次金人南侵,对大宋百姓而言,都意味着一场逃无可逃的人间炼狱。
“他娘的!”
“这群蛮子,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一名武将咬牙切齿地低吼,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恨不得立刻提刀上马,去阵前将那些侵略者一个个劈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