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光靠体罚和命令,练不出真正的强军。他停下动作,猛地站起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个队列。
“想活命吗?”他对着士兵们嘶吼道,声音里灌注了全部的气力,
“想打胜仗吗?想让家里的爹娘妻儿,不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吗?那就给老子把汗水流干!”
校场上安静了一瞬,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
“你们以为,金狗会跟你们讲什么仁义道德?你们以为,上了战场,他们会跟你玩什么官兵捉贼的游戏?”岳飞的声音愈发激昂,带着血一般的腥气。
“不!他们不会!”他自己回答道,一拳砸在身旁的木桩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金狗只会把你们当成猪狗一样宰杀!会用你们的身体去填平护城河!会烧了你们的房子,抢走你们的粮食,把你们的家园夷为平地!”
“所以,你们要变强!要比那些茹毛饮血的金狗更狠!更强!
要让他们听到你们的名字,就吓得尿裤子!要让他们再也不敢踏进我大宋的疆土一步!”
岳飞的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每个士兵的耳边炸响,让他们疲惫到麻木的心脏,又重新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们想起了金兵南下时的残暴,想起了那些被付之一炬的村庄,想起了邻里乡亲被屠戮的惨状,想起了那些流离失所、哭喊无门的亲人。那些刻骨的仇恨,是他们从军的唯一理由。
他们知道,岳将军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血淋淋的实话。
他们必须变强,才能保卫剩下的一切,才能为死去的人复仇。
“吼!”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接着,所有士兵都咬紧了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继续那看似永无止境的训练。
汗水与泥土混杂在一起,从他们年轻而坚毅的脸颊上滚落,模糊了视线,却让心中的目标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岳飞看着这些疲惫不堪,却重新燃起斗志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
这些兵,大多出身贫苦,甚至没读过书,但他们心里都藏着一团火,一团渴望保家卫国、血债血偿的火。
他要做的,就是将这团火扇旺,将他们锻造成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刺进金狗的胸膛!
他要让这些曾经被视为草芥的农家子弟,变成真正的“亮剑之师”!
于是,京郊大营的这片新兵训练营,成了京城郊外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每天天不亮,就能听到这里传出震天的喊杀声;直到夜幕降临,还能看到士兵们在火把下挥汗如雨的身影。
这种与大宋传统练兵方式的激烈冲突,无声地预示着这场军事改革将会面临何等的艰难与阻力。
但岳飞心中没有丝毫退缩。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上皇的嘱托,为了大宋的未来。
他摊开手,掌心静静躺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指尖因为压抑不住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那上面,是太上皇亲笔写下的四个字——“便宜行事”。
.......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要将人的五脏六腑都一并震碎的巨响,猛地在军器监深处一间戒备森严的秘密作坊里炸开。
整个屋子都跟着剧烈地抖了三抖,陈年的房梁不堪重负地呻吟着,碎屑和灰尘像是积了百年的雪,簌簌而下,瞬间将作坊内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败。
空气里登时弥漫开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是硫磺的臭鸡蛋味和硝石的苦涩气息混杂在一起,呛得人眼泪鼻涕直流。
几个离得近的工匠被那股巨大的声浪震得两耳嗡嗡作响,脑子里像是有几百只蜜蜂在同时振翅,他们踉跄着后退几步,茫然地扶着墙壁,
一张张脸上沾满了黑灰与草木炭的粉末,活像一群刚从灶膛里手脚并用地爬出来的泥猴子,只剩下眼白在昏暗的火光下显得格外分明。
然而,这一片狼藉混乱之中,陈规大人却仿佛置若罔闻。
他像个失了心疯的孩子,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两只干瘦的手死死攥着一张写满了符号和配方的麻纸,那张纸的边缘已经被他捏得起了毛边。
他花白的胡子因为极度的激动而一颤一颤,脸上那层厚厚的黑灰,根本遮不住他那双骤然爆发出异常光亮的眼睛。
“成了……”他先是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随即,那声音猛地拔高,变成了竭尽全力的嘶吼:“成了!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