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闻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也变得凝重起来:“是啊,陛下虽英明神武,手段雷霆,可毕竟也是血肉之躯,精力终归是有限的。”
他心里清楚,太上皇再强硬,也终究是孤身一人面对整个盘根错节的旧臣集团,若是那些奸佞小人真的联合起来发难,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必须得想个法子去提个醒,”宗泽的声音压低了,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绝不能让那些老鼠,在暗地里啃断了房梁,搞出什么天大的幺蛾子来!”
李纲重重地点了点头,感觉肩上的担子,真如千钧之重。
他们不仅要辅佐太上皇推行新政,重整军备,还要时刻提防着那些在暗处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反咬一口的豺狼。
此时,远在数十里外的京郊大营,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李云龙对宫城内愈发诡谲的暗流浑然不觉。
他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士兵们震天的操练声、兵刃碰撞的铿锵声和脚下被踏得尘土飞扬的校场。
他只知道,金人的铁蹄随时可能再次踏破边关,南下而来。
他没有时间去理会那些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他必须争分夺秒,用手里的这些兵,练出一支真正能打硬仗、能见血的铁血雄师。
他根本不知道,一场专门针对他和太上皇的政变阴谋,正在宫城深处悄然酝酿,一场足以倾覆朝局的腥风血雨,即将席卷而来。
政变的气息一日比一日浓烈,但李云龙因为太过专注于他所认为的“根本”——军事,暂时忽略了来自内部的,往往比外部敌人更加致命的威胁。
他甚至觉得,那些舞文弄墨的文官,还有那些尸位素餐的旧将,不过是一群只会耍嘴皮子、中看不中用的废物,根本不值得他分出半点心神去关注。
正是这种源自骨子里的轻视与疏忽,给了那些阴谋家们梦寐以求的可乘之机。
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正在以他无法察觉的方式,从紫禁城的中心向他所在的京郊大营缓缓收拢。
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他依旧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用沙哑的嗓子怒吼着,逼迫着手下的士兵一次又一次地突破自己的极限。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让大宋的军队脱胎换骨,要让那些不可一世的金狗们,也好好尝一尝他“亮剑”的滋味!
他要让自己的名字,与大宋的强盛紧密相连;他要让“亮剑”这两个字,成为大宋军队刻在骨子里的军魂!
京郊大营,校场上黄土漫天,将冬日惨白的天光都染成了一片浑浊。
无数双军靴踏在冰冷的土地上,扬起的尘埃呛得人喉咙发干,空气里弥漫着汗水与泥土混合的粗粝气息。
岳飞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脊背上,汗水混着尘土,冲刷出一道道深色的沟壑。
肌肉的线条随着他每一个动作而贲张,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他正身先士卒,与那些新兵一同趴在地上,做着一种前所未见的古怪动作。
他按照李云龙,也就是当今太上皇亲授的法子,开始对新招募的三千士卒进行“三三制”的分组和严苛的体能训练。
“俯卧撑!腰给我挺直了!谁的屁股敢给老子撅起来,晚上就别想吃饭!”岳飞的嗓音已经嘶哑,
却像一口破钟,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撼人心魄的力量,在空旷的校场上回荡。“还有蛙跳!没吃饭吗?都给老子跳起来!”
士兵们被折磨得面如土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像个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汗水模糊了他们的双眼,让他们几乎看不清前方。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稍作歇息。
因为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将军。以前的将官,哪个不是高高在上,动动嘴皮子,挥挥马鞭?
可眼前这位岳将军,却和他们一样在泥地里打滚,流着一样的汗,甚至比他们做得还要多,还要标准。
远处,几个穿着旧式铠甲的宋军将领站在高台的阴影下,远远地看着校场上这片“胡闹”的场景,神情各异。
“简直是胡闹……”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将捋着胡须,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中满是化不开的鄙夷,
“这岳鹏举,怕是疯魔了不成?这哪里是在练兵,分明是把人当牲口一样折腾!
兵者,讲究的是阵法与士气,如此消耗体力,若是临阵,岂不未战先怯?”
“闻所未闻!粗鄙不堪!”他身旁另一位身材矮胖的将领立刻附和道,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
“行伍之中,最重军威仪态,岂能像这般在地上滚爬?传出去,岂不让我大宋军威扫地,被那金人耻笑?”
他们习惯了平日里操演阵法,走走过场,喊几声口号便算一日的训练。
在他们看来,岳飞这种让士兵汗流浃背、形如泥猴的练法,简直是离经叛道,是对军人尊严的践踏。他们不理解,甚至感到一种被冒犯的愤怒。
岳飞对远处的那些非议和目光充耳不闻,他的世界里,只有眼前这些气喘吁吁却仍在坚持的年轻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