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无声的较量,在午门前灼热的空气中,悄然展开了。
午门前,气氛凝固得仿佛连空气都结成了冰。
李云龙依旧高踞马上,没有半分要下来的意思。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像两柄刚刚淬过火的钢刀,不偏不倚地落在最前方的陈东身上,视线沉重得几乎能压断人的骨头。
他的坐骑,那匹神骏的枣红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身上散发出的滔天威压,焦躁地打着响鼻,马蹄一下一下地刨着坚硬的青石板地,发出的声响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被那样的目光盯着,陈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心头猛地一颤。
可他随即咬紧了牙关,强行将那份源自本能的畏惧压了下去,腰杆挺得愈发笔直,没有丝毫退缩。
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苍生,此乃读书人死节之时,岂能畏惧君王之威。
就在这时,李云龙的嘴角,非常缓慢地勾起了一抹弧度。那不是一个温和的笑容,而是一个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不屑与嘲讽的冷笑,就像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在看一群拿着木棍扮将军的孩童胡闹。
他缓缓开口,声音并不如何高亢,却雄浑如雷,带着一股碾碎一切的霸气,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轰然炸响。
“国将不国?”
他将陈东血书上的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充满了尖锐的质询意味。
安静的广场上,只有他这两个字在回荡。他顿了顿,似乎在给所有人一个品味这句话中讥讽的时间,然后,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人心。
“那金人铁骑南下,踏破汴梁,开封城破,百万军民流离失所、沦为鱼肉之时,尔等又在何处?”
“朕再问你们,”他目光如电,扫过一张张年轻而涨红的脸,“那时,你们口口声声念叨的祖宗法度,可曾挡住金人半步?可曾保住我大宋半寸江山?”
“可曾护住我大宋子民一个衣角?”
李云龙的声音,字字如刀,句句见血。他没有讲任何大道理,只是将那不久前才发生的、血淋淋的现实,赤裸裸地剖开,扔在这群太学生的面前,将他们那份建立在书本上的理想主义遮羞布,撕了个粉碎。
陈东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滚烫的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想反驳,想辩解,可李云龙的话,就像一座沉重得无法撼动的大山,死死地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几乎窒息。
是啊……金兵南下的时候,祖宗法度在哪里?那些皓首穷经、张口闭口祖宗之法的文臣们,除了在朝堂上以头抢地、痛哭流涕,除了卑躬屈膝、割地赔款,他们还做了什么?
许多方才还热血沸腾的太学生,在李云龙这番诛心之问下,都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
他们引以为傲的满腔热血,他们不惜以死相谏的激昂,在这一刻,被这冰冷而残酷的现实,浇了个透心凉。
然而,陈东骨子里的那份执拗,却让他不甘心就此认输。他猛地抬起头,充血的眼中带着最后一丝倔强,声音嘶哑地喊道:
“陛下!祖宗法度,乃是立国之本,岂能因一时之危而轻易废弃?卖官鬻爵,此乃饮鸩止渴,是动摇国本,自毁长城啊!”
李云龙听完,再次冷笑出声。这一次,他猛地一挥手臂,那动作干脆利落,充满了军人的决断与帝王的威仪。
“狗屁的祖宗法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