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毕业晚会。
礼堂里灯光暗下，只有舞台上是明亮的。
即将各奔东西的年轻人们，在最后的夜晚释放着积压了三年的情绪，有欢笑，有泪水，有不舍。
林耀抱着一把吉他，走上了舞台。
追光灯打在他身上，他依旧是那个英俊的少年，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沉郁。
他的目光在台下搜寻。
最终，定格在某个角落。
黑暗中，他清晰地看到，沈昭和周砚并肩坐在一起。
周砚的手，正自然地覆盖在沈昭的手背上，两人的手指在阴影中轻轻交缠。
那一刻，林耀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低下头，拨动琴弦，前奏流淌出来。
旋律带着淡淡的忧伤。
他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在喧闹的礼堂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孤独：
＞ “……可能我一个人的时候
＞ 需要寄托
＞ 可能你一个人的时候
＞ 比较寂寞
＞ 可能我们走到一起
＞ ……”
唱到这里，他的声音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掠过台下那对依偎的身影。
然后，他轻轻闭上了眼睛，像是终于接受了某个事实，也像是彻底放过了自己，唱出了最后一句：
＞ “……才是最好的结果。”
歌声落下，余音袅袅。
他没有再看那个方向，对着台下深深鞠躬。
掌声雷动。
在无人看见的黑暗角落，周砚握着沈昭的手，微微收紧。
沈昭侧过头，看向舞台上那个鞠躬的身影，眼神平静，带着一丝释然。
晚会结束，人潮散去。
沈昭和周砚并肩走在被路灯拉长影子的校道上，夏夜的风带着告别的气息。
“沈昭！”
林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
沈昭脚步一顿，周砚也随之停下。
他侧头看她，眼神带着询问。
“等我一下。”
沈昭轻声说，松开了周砚的手。
周砚点了点头，向后靠在路边的梧桐树干上，目光平静地望向这边。
沈昭转身，走向林耀。
林耀站在路灯的光晕边缘，脸色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
他看着她走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期盼。
他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用极其艰涩的声音，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底太久、几乎要将他逼疯的问题：
“……上辈子，你是不是选择了我？”
沈昭瞳孔微缩，猛地抬眸看向他。
林耀却像是打开了闸门，不再看她，目光有些空洞地望向虚空，自顾自地、语无伦次地说了下去：
“这两年……我一直在做梦……断断续续的，梦到和你的……
点点滴滴，梦到你总是跟在我身后，梦到你看着我时眼里的光……
梦到我们好像在一起了，又分开了……梦
到你出了车祸，我被溅了满身的血……那么烫……”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仿佛还能感受到梦中那血液灼人的温度。
“可是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什么都没有。”
他终于将目光重新聚焦在沈昭脸上，那双曾经温柔多情的桃花眼里。
此刻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迷茫，他几乎是乞求地看着她，问出了最核心的那句话：
“昭昭，上辈子，我是不是……让你好失望？”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沈昭静静地听着他混乱的叙述，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没想到，林耀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触摸到前世的碎片。
她看着眼前这个被混乱记忆和沉重愧疚折磨得几乎失去光彩的少年，
想起了前世那个最终在血泊中惊醒、痛彻心扉的自己，
也想起了那个在马路对面LEd屏上搂着她人的浪子。
失望？
何止是失望。
那是被彻底碾碎的真心和长达十年的自我怀疑。
但那些滔天的恨意与不甘，早在重生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她亲手埋葬了。
此刻看着这样的林耀，她心中竟奇异地没有泛起太多波澜，只剩下一种隔着遥远时光的、淡淡的唏嘘。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清冷而平静，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林耀，没有上辈子。”
她看着他骤然睁大的眼睛，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些都只是梦而已。”
“无论是梦，还是现实，”
她顿了顿，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不远处那个耐心等待她的挺拔身影，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林耀，语气温和却疏离，为那段纠缠了两世的孽缘，划上了最终的句号：
“我们都该向前看了。”
“祝你……前程似锦。”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朝着周砚的方向走去。
周砚见她走来，直起身，很自然地重新牵起她的手，什么也没问。
两人并肩，融入夜色，走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林耀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决然离开的背影，
看着她走向那个早已取代了他位置的少年，
看着她甚至不需要回头。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孤独而漫长。
“只是……梦吗？”
他喃喃自语。
最终，颓然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