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各宫焦虑(1 / 2)

夏日的景阳宫,檐角铜铃被午后的热风拂得有气无力,殿内虽悬着竹帘,却仍挡不住蒸腾的暑气,只凝着一层冷森森的压抑。金玉妍斜倚在铺着冰裂纹锦缎的玫瑰椅上,手边冰盆里的碎冰正缓缓消融,水汽沾湿了她腕间那串成色极佳的东珠——珠串在日光下泛着莹润的光,衬得她指尖的蔻丹愈发艳红。她的目光落在阶下垂首侍立的闵恩静身上,语气里的轻慢像暑天的蚊子,细却刺人:“方才教你的屈膝礼,再做一遍。明日陪本宫去御花园见皇上,若是失了仪,仔细你的皮。”

闵恩静身着青绿色宫装,袖口磨得微泛白,料子吸了汗,贴在胳膊上有些发闷。闻言她身形微顿,随即屈膝、颔首、起身,动作标准得挑不出半分错处,连裙裾扫过地面的弧度都恰到好处。可金玉妍还是不满地将茶盏重重顿在描金托盘上,滚烫的碧螺春溅出几滴,落在闵恩静的手背上,瞬间烫出几缕红痕。她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只垂着眼,声音压得平稳:“嫔妾愚笨,让嘉妃娘娘动气了。”

“愚笨?”金玉妍冷笑一声,起身时裙摆扫过冰盆,带起一阵凉意。她走到闵恩静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目光像淬了冰:“皇上近日忙着新秀女入宫的事,本宫若不能在跟前多伺候,往后这景阳宫,怕是连冰都领不到足量。你倒好,端个茶都透着丧气,连鬓边的珠花都是旧的——玉氏送你来紫禁城,是让你当陪衬的?”

闵恩静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指甲掐进掌心,压过手背的灼痛。她入宫两个多月,日日被金玉妍这般磋磨,美其名曰“学规矩”,实则不过是怕她分走恩宠——她们同出玉氏,若是她得了皇上半分垂怜,金玉妍在玉氏面前的颜面,便要折损几分。可她面上依旧恭顺,指尖悄悄抚平裙摆的褶皱:“嘉妃娘娘放心,嫔妾定好好学,绝不给娘娘添麻烦。”

金玉妍见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倒也没再多刁难。明日弘历要去御花园赏新开的荷花,她已让心腹宫女丽心备好了亲手绣的荷莲荷包,还特意调了新制的荷露香膏,只待那时递上去,再说几句贴己话,总能让皇上记挂些日子。至于闵恩静,不过是个没根基的常在,翻不出什么浪花,眼下要紧的是抓住皇上的心,别让新秀女抢了风头。

待金玉妍带着丽心去库房挑选明日要穿的藕荷色宫装,闵恩静才缓缓直起身。手背的灼痛感混着暑气往上涌,提醒着她方才的屈辱。她快步回到自己住的偏殿,关上门,从床榻下摸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盒子——里面是半块刻着“澜”字的玉佩,是顺嫔钮祜禄澜芷前日托人悄悄送来的。

指尖摩挲着玉佩上凉沁的纹路,闵恩静眼底闪过一丝狠厉。金玉妍视她为眼中钉,弘历对她不过是“看在玉氏面子上的照拂”,若不抓住机会,她这辈子都只能是个任人欺凌的常在。顺嫔说了,只要她能拿到金玉妍暗中联络玉氏的证据,将来新秀女入宫,顺嫔便会在弘历面前为她美言,让她有机会真正得宠。

“金玉妍,你欠我的,总有一日要还回来。”闵恩静低声呢喃,将玉佩重新藏进衣襟,又取出纸笔,借着窗棂透进来的天光,细细回想近日金玉妍与丽心的对话——那些涉及玉氏的只言片语,她都悄悄记在纸上,再揉成纸团,塞进发髻深处。窗外的蝉声聒噪,她却只觉得心里一片寒凉。

春禧殿的暖阁里,悬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素色纱帘,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庭院里荷花的清香。顺嫔澜芷正临窗而坐,手中拿着一柄团扇,上面绘着浅淡的兰草,笔触细腻。可她的目光却未落在扇面上,而是透过纱帘,望向远处景阳宫的方向,若有所思。

“主子,谨常在那边的消息来了。”贴身宫女木禾轻步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声音压得极低,“听说谨常在的额娘特意托人从江南捎了上好的云锦,还寻了苏州最好的绣娘,要给谨常在做入宫的新衣裳,还说……要让谨常在入宫后,多在万岁爷面前露脸。”

澜芷接过纸条,指尖划过纸面,展开看了一眼。纸上的字迹潦草,却句句扎心。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将纸条凑到烛火边——火苗舔舐着纸边,很快便化为灰烬,飘落在手边的冰盆里,瞬间没了踪影。“知道了。”她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你去库房把那盒‘醉春烟’取来。明日万岁爷赏荷花,定会途经咱们春禧殿外的回廊,你找个机会,把这香燃在回廊下的铜炉里。”

木禾有些迟疑,上前一步轻声道:“主子,这‘醉春烟’虽清雅,可万岁爷身边总有太医跟着,若是被察觉了……”

“放心,这香里只加了一点点安神的薄荷与百合,闻着不显眼,却能解暑气、定心神。”澜芷打断她的话,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案,“我要的不是让皇上立刻翻我的牌子,而是让他记住——春禧殿有个能让他安心的人。谨常在年轻貌美,可论起心思,她还嫩得很。只要皇上心里有我这一丝位置,将来她即便得宠,也动不了我。”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韵常在那边,你再递个话,让她盯紧金玉妍。若是能拿到金玉妍的谋划,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我不仅会帮她争宠,还会让她在玉氏面前,压过金玉妍一头。”

木禾点头应下,转身去库房取香。澜芷重新拿起团扇,轻轻扇动。风里带着荷花的清香,混着烛火的暖意,却吹不散她眼底的算计。新秀女入宫,是危机,也是转机。她在宫里这么久,家族早已帮不上忙,绝不能让一个刚入宫的远房堂妹,毁了她所有的谋划。窗外的蝉声忽然停了,她望着远处渐渐西斜的太阳,眼底的光暗了暗。

景仁宫的正殿里,连风都透着闷热,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恭贵人乌雅氏将手中的玉如意狠狠摔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如意上的珠子碎了一地,滚到墙角,撞在青砖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指着门外,对着心腹宫女青禾骂道:“你说什么?忻贵人戴佳氏,一入宫就是贵人,还要住到景仁宫来?凭什么!”

青禾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发颤:“小主息怒,是内务府刚传的消息。说忻贵人是戴佳氏的嫡女,万岁爷念及她父亲有功,便给了贵人的位分,还特意让她住到景仁宫,说是……说是跟小主做个伴。”

“做伴?”乌雅氏气得发笑,眼泪都快掉下来。她抬手抹了把眼角,指尖沾了些脂粉,在脸上划出一道痕迹。“我入宫六年,从答应到贵人,熬了多少个日夜?寒冬里跪守在养心殿外,暑天里为了见皇上一面晒得中暑,受了多少委屈!她戴佳氏不过是仗着家族势力,一入宫就跟我平起平坐,还要住到我的宫里来——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吗?还有那个晋贵人富察氏,沾了富察皇后的光,也是一入宫就封了贵人,凭什么!”

她走到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眼角初现的细纹——暑气重,脂粉糊在脸上,显得有些狼狈。弘历早已许久没来景仁宫,如今新人入宫,还是两个一上来就跟她同级的贵人,将来景仁宫的恩宠,怕是更轮不到她了。若是忻贵人再得宠,她这个“老贵人”,怕是连宫里的宫女太监,都要欺负到头上。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认了。”乌雅氏深吸一口气,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珠花,眼神变得坚定,“你去把我压箱底的那支赤金嵌红宝石的步摇找出来,再备些上好的酸梅汤,装在描金的银壶里。明日万岁爷赏荷花,我去御花园外的回廊候着,就算不能见着皇上,也要让其他妃嫔知道,景仁宫还有我这么个人!”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忻贵人入宫后,你多盯着她的动静。她爱吃什么、爱用什么,甚至跟哪个宫女多说了句话,都要告诉我。我倒要看看,她戴佳氏的嫡女,到底有多大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