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都有身孕了(2 / 2)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叩了叩碗沿,目光扫过天然图画的回廊:“往后殿里的茶水点心,春婵你和澜翠要亲自验,银簪子试过了还要让小厨房的人先尝;往来的宫女太监,多问一句来历,若是从敷春堂或是长春仙馆那边调过来的,更要仔细盘查;连院子里新栽的那几株桂树,都让澜翠去瞧瞧,别是有人借着移花栽木的由头,藏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春婵连忙点头,将食盒放在一旁的花梨木小几上,语气里满是坚定:“主儿放心,奴婢这就和澜翠分好工,往后您的饮食起居,我们姐妹俩轮班盯着,便是一只苍蝇想飞进天然图画,也得先让咱们瞧瞧它带没带东西!”澜翠也附和道:“主子安心,奴婢会多派几个心腹去园子里打探消息,一有动静就来回禀您。”

魏嬿婉这才端起燕窝,用银勺轻轻舀了一勺,温软的燕丝滑入喉间,甜意却只在舌尖打了个转,便沉进了心底的凉里——她知道,这一胎不仅是她的念想,更是她在后宫站稳脚跟的根本,哪怕是太后,或是嘉贵妃纯妃她们,都不能成为毁了这孩子的理由。

与此同时,杏花春馆的偏殿里,却是另一番光景。这里是嘉贵妃金玉妍的居所,院里的几株老杏树虽已过了花期,可枝桠遒劲,映着朱红的宫墙,倒有几分苍劲的气派。金玉妍斜倚在紫檀木椅上,身上穿的是碧青绣金线牡丹的褙子,玉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盏里浮起的参片——那是玉氏送来的野山参,切成薄片后在滚水里舒展着,浓郁的药香混着上等龙井的清香,在殿里绕了一圈,却压不住她眼底的漫不经心。

她对面的顺嫔,身着浅碧色宫装,鬓边只簪了一支羊脂白玉簪,连耳坠都是素银的,瞧着温顺又谦卑,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攥紧了帕子,帕角的缠枝莲纹都被捏得变了形。

“妹妹倒是好兴致,这时候还肯来我这杏花春馆陪本宫喝茶。”金玉妍抬眼,眼角的丹凤眼微微上挑,语气里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嘲笑,“你没听说吗?如今这园子里,恭贵人、令嫔,连庆贵人都揣上了龙种,青兰和白霜跟着沾光,日日被其他宫的宫女围着打听安胎的法子,倒显得妹妹你……未免太福薄了些。”

顺嫔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声音柔得像浸了水的棉絮:“臣妾本就福薄,比不得嘉贵妃娘娘这般有福气,能育有四阿哥这样的聪慧皇子,还住着这杏花春馆的好地方。只是臣妾昨日去敷春堂给太后请安,路过长春仙馆时,见里面香火正盛,忽然就想起孝贤皇后在时的光景——那时皇后娘娘有嫡子,皇上待嫡子何等看重,连赏赐都比旁的阿哥多三分。如今宫里多了这么多有孕的姐妹,娘娘就真的一点不急?”

“急?”金玉妍嗤笑一声,将茶盏重重放在描金托盘上,茶水溅出几滴,落在托盘的缠枝莲纹上,“本宫有什么可急的?四阿哥是皇上登记后的第一次,如今已在上书房读书,先生都夸他聪慧过人,论体面、论前程,哪一个不比那些还在娘胎里的娃娃强?不过是几个襁褓婴儿,难道还能越过四阿哥去,分了他的恩宠不成?”

顺嫔听着,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忽然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像一阵秘语般飘进金玉妍耳中:“娘娘这话,可就说得太满了。臣妾倒想起两桩旧事——一桩是顺治爷在位时,何等宠爱董鄂皇贵妃?董鄂皇贵妃刚生下四阿哥,顺治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就说‘此乃朕第一子’,竟想跳过之前的皇子,直接立这个襁褓中的孩子为太子,若不是孝庄太后和朝臣们拦着,太子之位早就是那孩子的了。另一桩,便是孝贤皇后在时,皇上有多看重嫡子,咱们都看在眼里,可惜嫡子福薄……”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金玉妍紧攥的手背上:“如今孝贤皇后不在了,长春仙馆的香火虽盛,可没了皇后娘娘镇着,皇上的心思,谁说得准呢?令嫔住天然图画,素来受宠,春婵和澜翠又是她的心腹,日日围着她转,若是她生了皇子,皇上会不会像顺治爷待董鄂妃之子、像从前待孝贤皇后嫡子那样,另眼相看?到时候,四阿哥的前程……”

这话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了金玉妍心里。她端着茶盏的手猛地顿住,指尖的赤金护甲在瓷面上轻轻刮过,发出“滋啦”一声细响,刺耳得很。她一直以为,四阿哥是贵子,又得皇上看重,往后的路必定顺遂,可顺嫔这话一出口,她才猛然想起——孝贤皇后在时,皇上对嫡子的偏爱是明摆着的,如今孝贤皇后不在了,皇上若是把这份偏爱移到住天然图画的魏嬿婉孩子身上,怎么办?更何况,魏嬿婉如今的恩宠,比当年的董鄂妃也差不了多少……

这般念头一冒出来,心口就像压了块浸了水的棉絮,沉得发慌。可她毕竟是在后宫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嘉贵妃,怎会轻易露怯?金玉妍深吸一口气,抬眼时,眼底的慌乱已被傲慢掩得严严实实。

她冷冷瞥了顺嫔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顺治爷的四阿哥福薄,孝贤皇后的嫡子也没能留住,可见不是什么人都担得起圣宠的。如今的皇上圣明,又有太后在后宫坐镇,岂会像从前那般意气用事?你呀,还是少在我这杏花春馆说这些没用的旧事,有空嚼舌根,不如回去好好调理身子,想想自己怎么也能怀上龙嗣,免得总在人前落了下风。”

顺嫔见她这般油盐不进,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本想借着顺治爷和孝贤皇后的旧事,挑动金玉妍去对付魏嬿婉,可没成想金玉妍看着傲慢,心思倒也缜密,竟不肯轻易上套。她脸上依旧挂着温顺的笑意,起身福了福身,裙摆扫过地面的地毯,没发出一点声响:“娘娘教训的是,臣妾知错了,这就告退。”说罢,便转身退出了杏花春馆的偏殿。

走到杏花春馆的廊下时,晚风吹起她的宫装下摆,带来一阵凉意,还混着些长春仙馆飘来的檀香。顺嫔抬头望了望杏花春馆檐角的飞兽,又转头看向不远处天然图画的方向——那里的宫灯已经点亮,暖黄的光透过窗棂,脑海里映出魏嬿婉或许正静坐的身影,春婵和澜翠的影子在窗纸上晃动,想来是在照料她。

顺嫔攥紧了帕子,眼底的温顺渐渐褪去,只剩一丝不甘的冷意。心里暗暗盘算:金玉妍不上套也无妨,这后宫里,想对付魏嬿婉的人从来都不止一个。长春仙馆的香火虽盛,可人心易变,若是能散布些“令嫔住天然图画,有孕后不敬孝贤皇后,路过长春仙馆不肯行礼”的流言,再让这流言飘到敷春堂太后耳朵里……到时候,不用她动手,自然有人收拾天然图画里的那位,春婵和澜翠就算再忠心,也护不住魏嬿婉。

而此刻的天然图画,烛火正亮得很。魏嬿婉坐在窗边,澜翠正垂手站在一旁,低声回禀:“主儿,方才去敷春堂附近打探,见庆贵人的宫女白霜在跟太后宫里的人说话,好像在问您住天然图画,怀了孕,太后会不会赏些格外的东西。还有,闲月阁那边,恭贵人下午让青兰去长春仙馆供奉孝贤皇后,青兰回来时,跟闲月阁的宫人嘀咕,说您这一胎来得巧,正好赶在她们之后,怕是故意抢风头……”

魏嬿婉指尖轻轻敲着窗棂,缠枝莲纹的雕花硌得指尖发疼。她抬眼看向烛火,火光映在她眼底,像两颗跳动的寒星:“知道了。往后你多派两个人去长春仙馆和闲月阁附近盯着,若有人借孝贤皇后的名头说闲话,不管是贵妃还是贵人身边的人,都把话头记下来。另外,其他妃嫔那里送来的东西,你让人先拿去太医院验一验,别出什么差错。还有,天然图画的后门要加派两个人守着,小厨房的食材进来,必须当着你和春婵的面开箱查验。”

澜翠连忙应下:“是,奴婢这就去办,定不会让主子受委屈。”春婵这时也端着一碗温好的牛奶进来,轻声道:“主儿,喝些牛奶暖暖身子吧,太医说您如今得多补些气血。”魏嬿婉接过碗,看着春婵和澜翠关切的眼神,心里稍稍暖了些——在这深宫里,至少还有这两个忠心的人,能陪她一起守着这一胎。

夜色渐深,圆明园里的灯火渐渐稀疏。敷春堂的宫灯依旧亮着,太后或许还在翻看佛经,想着白日里庆贵人晕倒的事;长春仙馆的香火未熄,素白的宫灯在风里轻轻晃着,映着案上孝贤皇后的牌位;天然图画的烛火最亮,映着魏嬿婉凝思的脸,窗台上的桂蕊被夜风卷起,落在她的衣摆上,春婵和澜翠还在殿内忙碌,收拾着皇上赏赐的物件;杏花春馆的灯也没灭,金玉妍或许还在为顺嫔的话烦忧,指尖反复摩挲着椅上的玄狐皮;闲月阁的灯则柔和些,恭贵人已睡下,青兰在外面守着,时不时探头进去看看主子的动静;庆贵人宫里的灯也亮着,白霜正守在床边,替主子掖了掖被角。

这满园的灯火,像一颗颗悬在人心上的星,看似安静,底下却藏着数不清的暗流——只待一个时机,便要汹涌开来,漫过荷风,漫过檀香,漫过这看似盛极的夏末时光,漫过天然图画的桂树,漫过杏花春馆的枝桠,漫过闲月阁的竹影,将后宫的算计与牵挂,都裹进这深沉的夜色里。